111 招待会

公元2001年元旦来到了。

农世通、柯兰菊、季霞、柯传民、季休武都在大院门外，面向东方站着，迎接新世纪的第一个太阳。霎时，一轮红日冉冉升起，霞光灿烂，朝晖满地，使这个古老的大平原灿若锦绣。

“武叔，饭店准备得怎样了？”农世通说，“还有什么问题吗？”

“不会有什么问题，”季休武说，“一会儿我再去看看。”

农世通又问请人的事情怎么样了。

季霞说：“卫生院的医生节日不离岗位，只有高院长一个人来。”

柯兰菊说：“姐夫和兰亭都不太愿意参加。”

柯传民说：“传芳也不愿意来。”

农世通点点头说：“噢，过一会儿我再去请他们吧！”

中午，被邀请的五十九个人除几个医生和柯兰亭以外，其他人都来了。

使人想不到的是：史环球也跟在乡领导后边不请自到。他的到来，无疑给举办招待会的主人们添加了一丝不愉快。

农世通暗示伙伴们：既然他来了，就以礼相待。

招待会由柯传民主持。

他说了一些很客气又让人喜悦的开场白之后，宣布由经济实体的“主任”农世通致词——这是第一次在公开场合称农世通为“主任”。当然，事前已得到他本人的认可。

农世通像广播电台的播音员一样，有板有眼地讲了近30分钟的话。他简单地回顾了一百多年来的历史，讲了前半个世纪天朝社会的混乱和人民的痛苦，又讲了建国后的历程，着重讲述改革开放以来的伟大成就，也讲了目前社会上存在的一些问题。

当然，他讲话的中心还是农业、农村和农民问题：讲到了目前的状况，讲到了它们之间的关系，并结合经济实体和本村近年来的发展情况，预测“三农”发展的趋势：如果第十个“五年计划”能圆满完成，农业将有一个大发展，农村也会发生新的变化，农民肯定能得到实惠，不仅可以大幅度的减轻负担，说不定还可能减免甚至取消农业税……

农世通没有高谈阔论，始终是围绕农村的现实生活和农民的现实想法与期望，使在场的人很受鼓舞，有些人自发地鼓起掌来。

宴席的档次虽然不算高，但很实惠。

经济实体的五位成员都端着酒杯，分别向为实体勤奋工作的人们，向支持实体工作的乡、村干部以及所有的人敬酒、问候，表示谢意。

农世通与乡长、书记碰杯之后，故意指着史球环问：“这小伙子是副……”

吴作伟赶紧接过去说：“不是。他是‘人大’的干事，叫史环球，今天他没回家，就一块来了。”

农世通也向他举一下酒杯，说“感谢光临”，就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史环球今天应该是回家的，他之所以没有回去，就是成心想来会一会卜贵英，见一见从乡里“借走”卜贵英的那个农世通。

刚才，农世通讲话的时候他没注意听，他的目光和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离他不远、却只能看到侧面和背影的卜贵英身上。他看到几个月未见面的卜贵英，比原来胖了，也白了，一身新颖的时装和招人喜爱的发型，使这个二十多岁的姑娘更显得容貌俊美，姿态娉婷。

史环球使劲向前探着身子，伸长脖子瞪直了眼，总想透过衣服看到卜贵英的皮肉；恨不得从瞳孔里长出手来，把她抓过来塞进肚里。

他的心像被鸡挠了一下，又疼又痒，爱和恨、气与恼一下子全涌进他那个狭窄而又弯曲的心道里。他浑身像长了刺，抓耳挠腮，坐立不安。他想走到卜贵英身边和她坐在一起，想和她紧紧搂在一起，更想和她离开这个地方——愿意舍弃天下最好的山珍海味。

一阵热烈的掌声惊跑了史环球的狂想与邪念，魂魄开始附体，慢慢地恢复了常态；但是，他那种馋猫闻到鲜鱼、黄鼠狼看到仔鸡的表情和心态，还是被几双锐利的眼睛看到了，他不得不心急火燎地“装死”。

餐厅里热闹起来，史环球也趁机“活”了起来。

他利用互相敬酒的机会，端着酒盅死气白赖地追逐着卜贵英；而卜贵英则灵活地在柯兰菊、季霞、季休武他们身边左闪右躲，不给他一点接近的机会。

柯兰菊向季休武暗示一下，季休武会意。在史环球又转到身边时，他一把抓住史环球的胳膊。

季休武说：“这小伙子找啥？东跑西蹿的。来！俺俩喝！”

史环球觉得也没有追上卜贵英的可能了，现在又被拉住，恼与恨一下子集中到了季休武身上。

他想：既然你这个老家伙拉住我喝酒，那就别怪我不仁义了，非把你这老家伙喝趴下不可！

他看着煞神似的季休武，犹豫了一会儿说“如果你真打算跟我喝的话，那就把酒盅换成茶杯，每人先干三杯再说话。”

季休武不但没被吓住，反而更来劲了。

他立刻放下手里的酒盅，顺手抓来两个空茶杯，抄起一瓶白酒“咚咚咚咚”倒满了两杯说：“第一杯我先喝，我比你年纪大，要以身作则。”

说完，他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几下，一茶杯酒喝干了。

史环球也不示弱，扬起头也干了一杯，但眼睛有点充血。

季休武又抓起第二瓶白酒倒满两杯，说：“这次该你先喝了。”

史环球还不想在这种场合“装熊”，还想做个“好汉”的样子让卜贵英看看，因此，不顾一切地端起了杯子。

史环球太不自量了，他的酒量那是季休武的对手。再说了，他是什么心情追到这里来的？是酒量到了八成以后借着酒劲来找卜贵英耍疯的。

季休武呢？虽然也爱喝酒，但在这种场合他是绝对留着酒量准备保护农世通的，一茶杯（半斤）酒对他来说也只是三成而已。

史环球第二杯酒没喝完，就歪鼻子斜眼地一下坐在地下，剩下的半杯酒顺着下巴往下流，然后就趴在桌子底下呕吐不止。

当然，这并不影响其它桌子上的人们相互敬酒和说笑，大餐厅里仍然是热热闹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