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 火候还不到

季霞摔碗盘的举动强烈地刺激了卜月娥。只到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回厨房，应该等人家吃完了端着空碗盘回来，那该多好哇！

她恨自己“没有心”，把农伯的一件好事办坏了。同时她也感到委屈，好像那碗盘不是摔在地上，而是摔在自己心里。

她不想再吃饭了，把刚拿到手的碗筷放下，但不管怎么克制，泪水还是从眼皮下漫了出来。

她离开厨房，快步向宿舍走去，刚到办公室门口却停住了脚步。

她不愿见到办公室里坐着的文玉刚，所以就扭转方向，飞快地闯进了农世通的宿舍。

柯兰菊看到卜月娥不吃饭流着泪走了，说“这丫头的脾气也不小啊！”

农世通说：“不要紧，一会就会好的。”

卜贵英说：“我去劝劝她，让她回来吃饭。”

农世通扫卜贵英一眼说：“你现在不要去，去了也没用，咱们继续吃饭。”

农世通吃完放下碗筷说：“你们慢吃，我先走一步。”

他先到办公室把文玉刚安慰一番，然后回到宿舍，看到卜月娥趴在被子上连鞋子都没脱，就笑着摇摇头。

他没有叫卜月娥，而是悄悄地坐在她身边，然后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说：“受委屈了吧？都怪农世通这个朽老头子，不是他示意送饭，月娥怎么能受委屈呢？这个糟老头儿，让月娥饿肚子，真该挨打，先挨三巴掌！”

卜月娥比猫还灵，“嗖”地一下爬起来，一头栽到他怀里，双手抱住他的脖子说：“这事儿不怪你，是我没办好，打我三巴掌吧！”

农世通亲她一下，笑眯眯地看着她说：“我看谁有这个胆量敢打我的小月娥！谁打，我就跟他拼命！”

这话一出口，卜月娥在他怀里“格格格”地笑了起来。

“伯，你说季老师会不会生我的气？”

“她不但不会生你的气，而且还会感谢你。”

“那是为什么呢？”

农世通说：“你想啊！没有你去给文玉刚送饭，她哪有‘痛摔碗盘’这场戏？这个表演对她泄火消气也有很大作用啊！这比不让文玉刚进厨房吃饭更刺激、更能说明问题。”

他叹了口气又说：“这是，这是让文玉刚‘过关’啊！”

“那，这会儿季老师该可以让他进她的屋了吧？”

“不行，肯定不行，火候还没到；说不定这才是个序幕，好戏还在后头呢？”

“怎么见得呢？”卜月娥睁圆了眼睛看着他问。

农世通说：“从文玉刚进大院到现在，季霞还没叫没骂，不吵不闹，不打不骂，她窝了二十年的火能出来吗？”

“唉！季老师也真是的，既然想复婚何必这样折磨人家呢？自己出了气，丈夫受了罪，能不心疼吗？我看那老头儿怪可怜的。”

“那是他自作自受，比起他对季霞地折磨和打击，他这算是便宜的了。”

俩人正说着，卜月娥听到门外有脚步声，立刻松开农世通，一骨碌翻到被子上趴着，一声不响地装睡。

走进来的是柯兰菊。

她见卜月娥还脸朝下趴着，就说：“月娥，这点小事儿算什么，还值得你饿一顿？再说了，季霞也不是冲你摔的，你……”

她看卜月娥没有动静，还认为真是睡着了，就没再理她。

然后她说：“世通，季霞和文玉刚的事儿，到底怎么办？不能总是这样僵着吧？”

农世通看看她说：“你到季霞屋里去看看，问她到底怎么办？是不是要把文玉刚赶走？”

柯兰菊说：“她关上门了。”

“关门不等于插门，只要她没插门就有希望。”农世通说：“我分析她不会把门插死，如果真插门了，那就得另想办法了。”

柯兰菊出门以后，农世通叫卜月娥起来，然后说：“你真不打算吃饭了？”

卜月娥说：“算了吧！晚上再吃。”

“你何必白饿一顿呢？”

农世通起身去打开柜子说：“这里还有点儿酥饼和果脯，我给你倒杯开水，你起来吃点儿。”

卜月娥坐起来说：“我带回来给你吃的那点好东西，又都到我肚里了，你一点儿没舍得吃。”

“这算什么好东西？”农世通笑笑，“只是你爱吃罢了，我对这些食品无所谓；再说你是个孩子，爱吃就多吃一点；你吃了，我心里更快活。”

卜月娥撒娇地说：“跟你讲多少遍了，我是你的妻子，是你的‘老伴儿’，不能再把我当孩子！”

农世通说：“妻子在丈夫面前永远是孩子，何况你……”

柯兰菊轻轻推了一下季霞屋的门，果然没有插死。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里屋，发现季霞蒙头盖脸地躺着，便学着男人的腔调说：“霞，我来了！”

季霞还真被唬住了，急忙撩开头上的被子，抬头一看是她，又赶快把头蒙上。

柯兰菊见她又蒙上了头，就跟她开玩笑，但季霞一个劲地不吭气。

柯兰菊又把以前对她说过的话重说给她听，她还是蒙着头不说话。

柯兰菊想：我换个角度看看，于是就说文玉刚过去如何如何的好，现在又如何如何的可怜。

正当柯兰菊夸大其辞地形容文玉刚那副可怜相的时候，季霞在被窝里嘟囔一句：“你看他可怜，你跟他过去！”

柯兰菊用拳头打季霞，然后生拉硬拽地扯掉她头上的被子。

季霞说话了：“二姐，你别闹了好不好，然后又拉被子蒙上了头。”

柯兰菊装着生气，严肃地说：“季霞，你明确表个态，要是真心不愿意，我马上就把文玉刚撵走。”

季霞没出声。

柯兰菊又说：“天也不早了，不把他撵走晚上住哪里？”

季霞还是不吱声。

柯兰菊又故意说了两遍要撵走文玉刚的话，季霞始终不说话，既没吐出一个“不”字，也没说一个“行”字。

最后，柯兰菊骂：“季霞，你个死东西，不知你心里装着什么鬼主意！”

说完，她就出去了。

柯兰菊回到农世通屋里没看到卜月娥，就问她干什么去了。

农世通说回她家去看鹅毛扇厂了。

柯兰菊说：“世通啊！你可不要太宠着她了，不然的话将来你要受罪的。”

“她还是很自觉的，我不会宠她。”农世通笑笑，然后问季霞的情况如何？

柯兰菊把去季霞屋里的情况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农世通轻轻地拍了一下桌子说：“好！时机已到，可以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