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学仁听说农世通回来了,就三番五次地催老婆去把卜月娥叫回来。
石道梅战战惊惊地说:“你,你自己不能去找她?你和农世通……”
卜学仁眼一瞪:“叫你去你就去!罗嗦啥?”
自从年前与季霞吵过架,卜学仁不太愿意见季霞;特别是他做的那件伤天害理的事又无意吓死了王香草,他也感到有些心虚。
有时天黑路过季霞家时,他还有头皮发麻、身上发紧的感觉,好像那个死老太太要跟上来似的,由不得扭头往后看,而越看越怕,越怕越不放心,越想到处看,跑到家时,就上气不接下气,心跳加速,手脚冰凉。
卜学仁恨季霞,但不恨王香草。
当年他去“死缠”季霞的时候,王香草还是同意的。据说她还动员过季霞,但季霞誓死不干,她有啥办法呢!
石道梅带个破草帽,拄着棍子,刚走到西井沿,卜月娥就看见她了。
卜月娥穿着新买的高腰雨鞋,打着红花雨伞去接母亲。
她走到母亲面前喊“妈”的时候,石道梅才刚醒过来似的说:“哎呀!是月娥呀!我还以为是季老师的闺女回来了呢!”
卜月娥伸手拉着妈妈那只又黑又瘦、像老鸹爪子一样的手,心里一阵难过,差点儿流出泪来。
卜月娥把母亲拉到屋里,让她坐在板凳上,然后给她倒杯开水,又拿出几块雪米饼给她吃。
石道梅伸头往里屋看看,小声问:“季老师呢?”
卜月娥说她去学校了。
石道梅说:“人家不在家,不能偷吃人家的东西。”
卜月娥又拿出一大袋雪米饼说:“这是我带回来的,就是给你吃的。你看,这是留给涛涛的,他会吃了饼干了吧?。”
在女儿地催促下,石道梅咬了一口慢慢的嚼了咽下。
她品了一会儿问:“这是啥做的?咋又酥又甜又脆又香呢?”
卜月娥凭想象向母亲解释。
看着又白又胖的女儿竟有如此好的穿戴和打扮,身上还散发出一股从来未闻到过的香味,石道梅的心里除了喜悦之外,也生出一点影影绰绰的疑惑来——她是不是……难道说……
石道梅吃完女儿拆开的两块雪米饼之后,就不吃了。
卜月娥问她咋不吃了?她有点不好意思,说这小袋子咋撕不开呢?
女儿又来给她撕开两袋,然后去倒腾衣服让她看。
看过女儿带回来的那些东西,特别是看到影集里卜月娥和农世通在一起的照片,石道梅心里的疑惑明显了,放大了:这下完了!真让她爸说着了。
卜月娥望着妈妈那张严肃的脸,猜想她可能有什么心事。
她问:“妈!你怎么了?心里有啥事儿吗?”
石道梅伸了伸脖子咽下一口吐沫,犹豫地问:“月娥,你,真不嫌他老?”
一听这话,卜月娥心里就明白了,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摇着头带些愠怒地说:“妈耶!你说的是什么话呀!他老不老与我有啥关系?”
看到女儿不高兴,石道梅虽然有点怀疑自己想错了,但还是想进一步弄明白,便小声地问:“他,他真‘想’过你?你,你真没和他……那个?”
“你胡说啥?”卜月娥生气了,“连你也不相信我了?就算你不相信我,你也应该相信农伯呀!人家是正人君子,能做你们想象的那种事吗?”
石道梅虽然碰了个没趣,但心放开了,她相信女儿不会跟自己说谎;不过,她还是有解不开的疙瘩——农世通为啥要对你这么好呢?
卜月娥本来想,妈妈看到这一切准会很高兴,她还可以乘机跟妈亲热亲热,然后让她挑几件趁心的旧衣服。结果让她妈这么一问,问了满肚子气。
她稀里糊涂地把衣服收拾起来,严肃地对母亲说:“你回去吧!我不回家。以后你有啥事跟我嫂子讲,让她来找我。哎!刚才你问我的那些话,千万不能对别人胡乱讲!哼!连你也信不过自己的闺女,还说‘他’吗?真伤脑筋!”
天放晴了,西边出现了晚霞。
农世通进屋的时候已经下午4点多了。
他拿起暖瓶倒了点热水,又从铁壶里倒了点冷水,简单地洗了洗脸,然后就坐下休息。
他回想着今天的事,虽然花了几百元钱,但工作还算顺利,所以,他感到高兴,毕竟是在新的征途上迈出了第一步。
卜月娥听到农世通屋里有响动,就赶忙过来,毫无表情地说:“农伯回来了,蹅这一天的烂泥很累吧?等一会儿就吃晚饭。”
农世通发现卜月娥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忙问:“你怎么了?碰到不愉快的事了?噢!你回家了吧?”
卜月娥说:“我没回家,是我妈来了。”
“你妈来了?怎么?你妈给你带来了什么难题?”农世通又问。
卜月娥反而笑了,说“没什么难题,她,她糊涂。”
农世通转了下脑筋说:“她糊涂?怎么?你妈也给你说对象了?”
“没有,她怎么会……没有什么事儿。”卜月娥还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晚饭后,农世通把今天在政府村请客的事以及他们几个人在路上议论的事简单地向季霞叙述一遍,然后就与她商量在前面盖房子的事情
最后他俩商定:两间厨房还在原址恢复起来,一间安锅灶,一间摆饭桌。
从厨房南头向东盖4间门朝北的房子,东头与东堂屋的东山墙对齐;两个山墙之间垒一道院墙,院墙中间留一个向东开的大门。
西堂屋的西山墙与厨房北山墙之间的那个巷子砌实,只留一个门通向厕所。
这样,10间房子就构成了一个虽不算大,但很严实的院子;向东开的大门焊个角钢门安上,不论是白天还是晚上,这个院子的封闭性都很好。
卜月娥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弄不清母亲是从什么地方判断出她会与农伯……
就凭那几件好衣服?就凭那几张与他在贵宾楼吃饭的照片?就凭我身上的香水味?可香水是苏阿姨给的呀!
她记得很清楚:
给苏阿姨拜年那天,苏丹若带她到卧室里去,打开大小两个衣柜,把那几件还是结婚时买的衣服拿出来给她看,虽然样式老一点,但布料都是上等的。
她说这几件衣服我是不能穿了,我又没有女儿,儿媳妇们都赶时髦,不穿这“老掉牙”的东西。前几年想把它捐出去,又舍不得,现在看来再放着也没有啥意思了。你穿上试试,如果合适,你都拿去。
卜月娥在苏丹若地指挥下脱掉外边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试了试。哈!太合适了,好像就是按照她的体型裁剪的。
当时,卜月娥吸了吸鼻子问:这香味是衣服上固有的?真好闻!
苏丹若从柜子里掏出一个硬纸盒子,里面有6小瓶香水。
她对卜月娥说:“这是几十年前,爸爸的一个朋友从法国带回来的,我们姐仨一人一盒。我一直没有用,就放在柜子里。你看,都只剩半瓶了,你喜欢也拿去吧!我已经是老太婆了,不用这东西了。”
卜月娥把衣服和香水带到农世通家,农世通也说地震前家里有过,挺好闻。卜月娥更加珍惜了。
难道就是因为这些东西就能说明我与他,那个了?
人家都说做母亲的最了解女儿的心,我妈怎么不了解我的心呢!
卜月娥躺下之后,总觉得心里憋得慌,想找个知心的人说一说、倒一倒肚里的“苦水”。
她首先想到了季霞,想跟她说说母亲对自己的误解,但觉得不合适。为什么不合适,她也说不出理由,反正觉得她妈问的那话,不应该让季老师知道。
她想到的第二人就是嫂子唐彩萌,想等她从娘家回来后抽空跟她叙叙,但她也觉得不妥。毕竟是嫂子和小姑子的关系啊!不能,不能。
想来想去,没有可以倒“苦水”的地方。卜月娥长长地叹了口气,心想:人生在世要遇到一个知心的知己多难啊!
慢慢地,她就睡着了。
卜月娥被季霞喊醒了。
季霞问她怎么搞的,深更半夜笑个不停,是不是做什么美梦了?
卜月娥揉揉眼睛撒了个谎,说没做什么梦。
她摸出枕头边的手电筒照一下闹钟,凌晨4点半。
她再也睡不着了,就慢慢地回忆刚才的梦境:
……前面的房子盖好了,有一间布置得特别漂亮:套间铺着一张很大席梦思,跟农伯卧室里的一模一样;还有衣厨、床头柜、什么都有,真像个洞房。
外间放着一个漂亮的办公桌,就像打工时老板的办公桌一样,上面放着一个红色电话机。旁边坐着一个人,是农伯,他在专心致志地写着什么。
季老师进来了,她说月娥,你打扮一下与你农伯结婚吧!
我抬头一看:农伯和我妈站在一起,胸前都戴着红花,准备拜堂;突然,我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苏丹若;转眼之间,苏丹若也不见了,柯兰菊和季霞各挎着农伯的一只胳膊,胸前都戴着大红花。
农伯看到我了,就甩掉了她俩,直奔我而来。
他穿一身绿军装,戴着军帽,像照片上一样,满脸喜气洋洋。
我看他来了,心里好喜欢。
他问我愿意不愿意和他结婚。
我心里虽然高兴,但却摇头说不愿意。
他追来了,我朝季老师跑去,一下扑到她怀里。
季老师突然变成了农伯,他猛地搂住就吸我的脖子。
哎哟,好痒,我咯咯咯地笑。
他两手托着我的胳肢窝要举起来,真痒,我又咯咯咯地笑……
卜月娥轻轻地合上眼皮,一遍又一遍地回味着梦中的情节,两手捂着心口窝,感觉到心脏的跳动加快。
她觉得胳肢窝有点儿痒,就轻轻地挠一挠,好舒服;又感到脖子好像有嘴唇吸着,用手搓了搓,也觉得不难受。
她那又在身体上胡乱地抓挠着,凡是接触到的地方都很舒服。
她在漫无边际地想象,甚至想到一些不该想的;慢慢地,她觉着好像有小蚂蚁从下面轻轻地往外爬。
她突然睁开眼睛,抬头看看窗户,想到东堂屋里的农世通。
他,他睡醒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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