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金蟾

月色清透，像被碾碎了一样，越发凄凉迷人。

陆沉手上填土的动作越来越快，每一铲子下去，大坑里剩余的空间都以肉眼可见速度减少。

忽然，一阵断断续续的叫声从土坑中传来。

瑄夕侧耳听了一下，小声说：“爷爷，周围好像有什么声音。”放眼四望，眼见四周一片荒凉，孤坟遍地，寒气顿时从她骨头中冒出，胆子也跟着小了很多。

“从小就跟你说遇事要心有静气，还这么毛毛躁躁的。”陆沉笑骂一声。

“真的有，不信你仔细听一下。”瑄夕不满的嘟着嘴。

陆沉见自家孙女一脸凝重，他这才把手中动作停下，“咣当”一声，手掌用力一推，铲子插在泥土里，心守灵台，细细感知了一会，听见一阵虚弱的声音从泥土里传出，他右耳贴地，仔细倾听，原来发出声响的位置，正是眼前这土坑。

瑄夕见到陆沉这个样子，心里一突，皮肤上每根最细小的汗毛都倒立起来，大叫道：“鬼……有鬼。”

陆沉毕竟走了很多路，过了很多桥，见的事情多了，胆子也就大了，很快就镇定下来，朝着瑄夕笑了笑，示意她安心，犹豫了一下，道：“罢了，既然是你命不该绝，那我就再帮你一次。”话音刚传出，被冷风吹散，他就跳到土坑里，把泥土一层一层的扒开，心中暗道，这还真是怪事，之前这么浓郁的死气，窍穴中最后一缕灵气都消散了，这都活下来了？

一刻钟后……

“咳咳咳。”

顾言趴在陆沉背上，脸色苍白，贪婪的呼吸着空气，偏着头，看了旁边的孤坟一眼，这是叮当的坟墓，也就是他的妹妹。

过了一会，低声道：“陆执事，谢谢你救了我。”他已经与这具肉身的记忆融合，当然清楚眼前这人的身份，清河宗杂役处执事，陆沉，掌管着伙食房。

“无妨，不用放在心上。”说完这句话，陆沉没有了说话的兴致，不在言语，背着顾言，与瑄夕一起下了后山。

时间一晃，已经过了三天。

顾言躺在木床上，环顾四周，见到没有人以后，好像下了什么决心，双手按在胸口，顿时，一阵柔和的白光从他胸口发出，顷刻间，他的意识就进入一片灰茫茫的空间之中，四周都是雾气，没有光亮，没有山峰，甚至没有声音，只有漫无边际的灰色雾海，以及一条快要干枯的小溪，溪水并不清澈，淡黄色的。

“这就是天道崩塌以后，大道给幸存生灵的补偿？好像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嘛。”顾言小声嘟囔。

“就算是溪水也很浑浊。”就在他蹲下身子，捧了一捧水，准备洗个脸的时候。

一只癞蛤蟆站在溪水里面，一幅高处不胜寒的吹嘘模样，眼珠转了一圈，大义凛然地往小溪里撒了一泡尿，身上凸起的皮肤还伴随着撒尿的节奏抖动，完事后，鼓着樱桃大小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顾言。

顾言愣了，蛤蟆也愣了。

这神秘空间里面唯一的活着的动物，就是这只癞蛤蟆？这就是大道给的补偿，扯淡吧，顾言想要跳脚骂娘。

就在这个时候，蛤蟆说话了，“嘿！那边的那个小子，嗯，别看了，说的就是你，遇到爷爷我，算是你家祖坟喷火，跪下叫一声师父，我教你蛤蟆不灭功，称霸寰宇，大成之后，轻轻一吼，域外群星都得跟着抖一抖。”

“妖，妖怪！”顾言大叫一声，下意识的想把意识从这神秘空间中抽出。

他之前才从坟墓中死里逃生，现在可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在这癞蛤蟆嘴里。

“哼，混账小子，有眼无珠。”这蛤蟆后腿用力一蹬，直接从溪水里跳了起来，一屁股坐到顾言脸上，两只前爪抄起，死死地按住顾言的脑袋，脑袋前靠，那一双三角眼睛斜视：“骂谁妖怪呢？骂谁妖怪呢，你爷爷是金蟾，金蟾，下次再这么说话，我引下天上的雷霆劈死你，哼，不成器的东西，好了，话不多说，快跟我修炼蛤蟆不灭功吧。”

“蛤蟆不灭功。”顾言听着这话，都快哭了。

别的穿越者，得到的造化莫不是截天三式、如来神掌这种高大上的，怎么到自己这……这蛤蟆不灭功什么梗？老子不要，老子宁肯不修炼。

于是他看着金蟾，试探着开口：“可不可以修炼别的，嗯，就是稍微……稍微好听一点的。”

金蟾从顾言脸上跳了下来，捶胸顿足：“唉，身入宝山却空手而回，看来这份机缘你是抓不住了，也罢，也罢！”说着，前爪向前一挥，顿时，整片空间之中的朦胧雾气就沸腾起来，声势浩大。

等这雾气再度平缓下来的时候，三本泛黄的书籍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飘在顾言眼前。

金蟾淡淡道：“缘分这两个字，最是复杂，既然你不愿意修炼蛤蟆不灭功，我也不强求，三本功法你可以随意选择一本，是好是差，就得看自身的机缘了。”不知道为什么，顾言总觉得金蟾的态度已经冷了下来。

顾言听着这话，嘴里长长的吸了一口凉气，心里暗自开心。

没有犹豫，选择了左边第一本，顿时，一本泛黄的古籍就落到他的手中，纸页还有些残缺。

他手指从书籍上划过，定睛一看，苦涩道：“蛤蟆不灭功。”

金蟾那一对三角眼瞬间大亮，笑呵呵道：“这因果二字果真玄妙，是你的就是你的，逃不开，更躲不掉，不是你的怎么强求都没用。”

顾言则是一脸生无可恋……

“小子，你这是什么表情？机会已经给你了，是你自己没把握住。”

“罢了，罢了，既然你已经得到这本功法，我也稍微给你点好处，好让臭小子明白，老子是无敌的，指缝中流出的一丁点好处，对你来说都是天大的福缘。”

话音一落，金蟾右爪抄起，临空一按，顿时，雾气中，无数绚丽光点凭空出现，如氤氲流光，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缓缓融入顾言的身体。

紧接着，一道暖流滋生，顺着筋脉窍穴，从天灵穴流向身体各个角落。

他的身体就像泡在一滩温泉里面，说不出的舒坦，肉身之力快速增长，一丝乳白色的灵力在丹田中滋生，一丝，两丝，三丝……无穷无尽，最为化作气旋，缓缓旋转，丹田角落，那已经被打散的气旋再度凝结，可容纳的灵气更多。就连他的筋脉，也快速拓宽，如溪流化作河水，这一步，已经不是修炼能够弥补的了，这是——造化。

感受着自身状态，顾言有些感慨。

天道崩塌的时候，他看着无数人族被秩序神链穿过胸膛，化作灰烬。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也有大启迪。

至于领悟什么，就看各自的悟性。

顾言是个悟性很高的人，经历这场磨难之后，他的心境已经涅槃重生。

随着融入他身体之中的光点越来越多，他身体中灵力越发浑厚。

一种强大的感觉在心神中弥漫，顾言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上一世，我一事无成，懵懵懂懂，平凡而卑微，但既然天不收我，给了我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又被这机缘砸中，我必定镇压诸天，杀得世间无人敢称尊。”

金蟾听着这话，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等空间之中的七彩琉璃之光散尽，它好像有些疲倦，摆着爪子说：“你先回去吧！”顾言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爪子向前一挥，顾言的意识感觉被一股巨力拉扯，就这么退出了奇异空间。

奇异空间再度安静了下来。

金蟾贼兮兮的把另外两本书籍取下来，半空中忽然划过一道闪电，借着闪电的亮光，可以看到，这两本书籍竟然全都是蛤蟆不灭功，从这里就可以知道，它之前说的因果之类的话都是骗鬼的。

蓦然，它抬头看天，这一眼好像能堪破世间虚幻。

不知隔着多少万里，看见一座高耸入云的巨大石碑，石碑是黑色的，笼罩在黑雾之中，气势磅礴，似能压碎空间，横断万古，而在石碑下方，天河奔腾咆哮而过。

就在金蟾目光看去的刹那，石碑顶部的雾气散尽。

散出刺目的金光，金蟾这两个字，瞬间大亮。

金蟾把目光收回，眼里全是郑重，沉声道：“已经十数万年，主人的长生诀终于找到传人，希望这次能破开拿桎梏吧！”

说完，又没有形象的在小溪里撒了泡尿。

之前的高人形象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