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广陵止息》

宫宴结束以后，刘宏并没有那么快让刘稚走，反而是留下了刘稚，要和他聊聊“家常”。

二人就在南宫之中的德盛殿之中，一边饮解酒的茶，一边闲谈。

刘宏先是让刘稚说说中山的事情，如果按照一般的诸侯王或者大臣的话，多半会说天下太平，皇恩浩荡之类的客气恭维话。可刘稚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将中山国之中的各种弊端，下面的官员种种胡作非为，横征暴敛的事情，都夸张了几倍说给刘宏听。

刘宏这个皇帝，虽然平时卖官鬻爵来供他自己玩乐使用，但他却也幻想着卖出去的这些官到了地方上能清正廉明。当然这只是他自己在骗自己罢了，自然平时也没几个人似刘稚这样，直接给他点出来。

听刘稚说的差不多了，刘宏道：“贤弟是中山之王，有此等事，你大可以管。”

刘稚闻言，摇摇头，道：“陛下忘了，国内大小事，自有国相处理。臣弟纵然看着这群贼子在地方上胡作非为，毁我汉家江山，最多也只能摇头叹息罢了。”刘稚这话说的，既是凄凉又是痛心疾首。

刘宏听到这话，想了想，道：“此番贤弟立下如此卓越功勋，朕意欲授贤弟以实职。贤弟便可以不必叹息了。”

听到这话，刘稚心中高兴，但却是面露惶恐，站起身俩躬身一礼，而后道：“臣弟愿为陛下分忧，然则此举万万不可。”

“为何不可？”刘宏问道。

刘稚道：“朝中无有此先例，若果如此，必然朝野非议，物议沸腾。”

刘宏听到这话，拍了一下桌子，道：“岂有此理，难道朕想提拔一下我刘家的人，还要看他们的脸色么？”

说完这话，刘宏继续道：“贤弟且放下心，待得朱雀门献俘结束以后，朕便授你以实职。”

见刘稚似乎还有话说，刘宏便道：“此事不容你推辞，朕已经决定了！”

刘宏这般肯定，但刘稚却很清醒的知道，皇帝纵然支持自己，但真的到了决定这件事的时候，未必就真的有用，还是需要其他臣子的呼应才行。

刘稚想起了苏秦给自己出的主意，关于给蔡邕求情的事。

在刘稚看来，蔡邕被贬，也完全是自己作死，耿直的跑上去打皇帝的脸，那不是找死么？

刘稚想替蔡邕说话，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太好的切入点，太过直接和刘宏说的话，搞不好勾起刘宏不好的回忆，连带自己也坑进去了。

在刘宏刘稚谈话的地方，有宫女用小扇子轻轻扇着熏香，也有宫女在旁低声弹琴，雅致的气氛总是要有的。

刘稚听到那琴声，心说有了。

他说话的时候，总会时不时会侧目看看弹琴的那边，似乎在听琴一般。

“贤弟也喜欢乐律么？”刘宏也看出来了，出声问道，而刘稚等的就是这句话。

刘稚道：“一点点而已，说不上有多喜欢。臣弟唯爱一曲《广陵止息》，可惜在中山之时，无人会弹。到了京畿之后，依旧寻不着善弹之人。”

刘宏闻言，招了招手，示意那弹琴的宫女过来，问她会不会弹《广陵止息》。

《广陵止息》也叫《聂政刺侠累》，后世也称《广陵散》。

这曲子描述的乃是聂政刺杀han国国相侠累的故事，整个曲子曲风暗沉，充满紧张肃杀之气，是一个极难驾驭弹奏的曲子，既不易学，也不易精。

那宫女擅长弹奏的，都是阳春白雪，优雅静美的曲子。而似广陵散这种听上去有杀人气氛的曲子，实在是有些为难她了，不过她还是会弹的。

少时，宫女弹奏起来，可是听了一会儿，别说刘稚这个专业的，就是刘宏这个业余的都是摇头，示意宫女不要弹了。

刘宏叹道：“可惜蔡伯喈不在此间。”

刘稚顺着刘宏的话说道：“音律、书画，蔡伯喈都是当世大才，只可惜脑子不够通透，不过一腐儒而已。”

刘宏点点头，道：“当初若非蔡伯喈顶撞于朕，想用儒家天人感应那套来教朕做皇帝，朕也不会贬黜于他，朕也是惜他有几分才学，方才留他一条性命。”

刘稚道：“陛下何必与腐儒一般见识，此等人巴不得陛下狠狠的处罚他们，甚至杀了他们，这样他们就能青史留名。而陛下则成了恶人，如此并不值得。”

刘宏想了想，道：“如臣弟所说，难道朕还要宽恕他们不成？”

刘稚看火候差不多了，便道：“陛下若宽恕了他们，可彰显陛下之宽宏仁德，再者民间那些有异心之人，也没有办法再用这个借口来攻讦陛下。陛下大可以以后不再征辟他们，断了他们的仕途，也就是了。”

是人都喜欢听好听的，皇帝也不外如是。

自从蔡邕被贬之后，文人士大夫阶层常有人利用这件事痛骂刘宏昏聩，刘宏也是知道的。

刘宏沉思许久，道：“此事容朕再想想。”

刘稚和刘宏聊了许多，待得刘稚回去的时候，已是深夜了。

刘稚返回府中，前往卧室休息，路过一片回廊的时候，忽然听得假山后面，似有人轻咳了一声。

刘稚眉头一蹙，喝问道：“谁在那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