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24年，定太仆寺辖区为十四牧监九十八群。
牧监说白了点就是牧场的意思，然而在现在这个时刻，牧监却还不能跟牧场划上等号。
因为那位首位请立牧马草场于江北滁州诸处的太仆寺卿硃守仁，此刻可还没上任。
如今的牧监就只是个监管机构而已。
太仆寺将马群散于十四牧监监管地区的百姓抚养，然后再将马群所生马驹经过挑选，送往京城，最终经过训练之后成为战马遣送各军。
朱允炆在陈龚的带领下先去视察了下长江北岸几处较近的牧监。
按现在的马群规格，北方马群，一群为马10匹，2公8母，南方马群，一群为马5匹，1公4母。
朱允炆原本幻想的是看见成群结队的马群，奔跑在宽阔的草野之上。
然而这一路走来，只是见到三三两两的小马群，在比马还要多上几倍的牧马农户的带领下，散养在划定的牧监区域。
这种现实与想象中的差异，让得他的心情不由得失落了一大截。
战马一直都是金贵的东西，按如今的户马法的规定，民牧种马，在北方五丁养一匹，南方，尤其在应天府的民牧，甚至达到了十丁养一匹的地步。
十个人养一匹种马，也难怪此刻朱允炆能看到牧马人比马儿数量要多出几倍的情况了。
只不过，按照当前明军拥有的战马数量来说，这种养马制度却又难以令人责怪它对人力资源的浪费。
朱允炆查过兵部的记录，当下明军全国正在服役的战马不过十万来匹，其中有两万匹在燕王朱棣的挥下。
宁王朱权手下的朵颜三卫再占去两万来匹，剩下的还有其余塞王的军队分一分，这些精良的战马差不多也就被瓜分掉了。
中原之地没有塞外那种天然的马场，想要养出一匹可以服役的战马并不容易，也难怪当下马政会这般着紧于马儿的培养。
来到太仆寺衙门，远远地便能听到马儿嘶鸣的叫声。
朱允炆不由得回头对陈龚问道：“这是何故？”
一路上，随着朱允炆从一个个牧监所视察过去，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从他脸上逐渐消失的笑容便可以知道，他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陈龚绞尽脑汁却也没想明白到底自己管理下的各牧监哪里做的不合皇上的心意，一路上都提心吊胆地纠结着这事，根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如今见朱允炆发问，赶忙躬身道：“回禀陛下，这是太仆寺官员在对今年岁贡的马驹进行检测，符合要求的马驹便会解送到京城，由兵部进行战前训练。”
“是吗？那朕倒要看看，太仆寺是如何挑选马驹的。”朱允炆微微一笑，而他这一笑，令得陈龚整个人都活过来一般，立马恢复了活力，精神抖擞地带着朱允炆走进里边的马场去看马驹的挑选。
对于目前太仆寺诸牧监的不足，是时代局限性使然，说起来朱允炆虽心中郁闷，但是却也并非责怪他们做的不好，所以对于陈龚此刻的表现，他唯有在心中一笑。
只不过，表面上他却是不说破，毕竟能让人惧，也是帝王之威。
对于战马的选拔，分别需要对马驹的耐力、爆发力、弹跳力、承重力，以及体格等各方面进行筛选。
一岁的马驹已经能初步看出它的神韵，两岁的马驹则已经通过层层选拔，及至三岁的马驹便可以正式服役。
通常情况下，太仆寺筛选出来并送往京城的马驹都是两岁或者两岁多一点的马驹。
送到兵部后，对其进行为期几个月的战前适应训练后，便可以将他们送往各地急需战马的军卫所。
至于那些被淘汰下来的马驹，自然也不会没有了用途。
拉车，拉货都是不错的选择。
当下马匹是军管物资，所以即便是这些淘汰的马驹，也只有官方可以进行买卖。
那些牧民饲养的马群，除了按例交付给朝廷的马驹外，多出来的马儿他们是不能私下转售的，只能按一定价格由太仆寺收购。
牧民不种田，所以他们一家的收入全指望这些马儿的官收价格。
好在如今才是明初，朱元璋又是农民出身的皇帝，他知百姓疾苦，对于官员的俸禄他精算得令人发指，但对于这些百姓，却是十分宽仁的。
也正因为如此，民牧的制度才能够得以维持下去，并且不受百姓的抵制。
“这是在干什么？”随着陈龚一起来到马场之后，朱允炆看到一个个头发发白的猥琐老头，正对着一匹匹小马驹做着全身马杀鸡，不由得浑身一阵恶寒。
“陛下，他们是相骨师，能够从马驹的骨骼走向判断出他们是否良驹。”
“相骨，是不是真的？”朱允炆有些怀疑道。
“臣不敢欺瞒陛下，这些相骨师世代都在为马儿相骨，经他们相过的马驹，他们能够准确地判断出将来成年马匹的块头，他们说马高七尺，它就不会是六尺，也不可能长于七尺，或有变动，也不过是人为测量的细微误差。”
这是朱允炆来到这个时代，第二次见识了古人的预测之准。
他可还记得钦天监吴明那比现代天气预报还要精准的气象预测。
如今这些相骨师，似乎也具备了某种不凡的能力。
随着朱允炆走进马场，里边的人员赶忙跪倒见礼。
只不过，却是有几位相骨师，仿佛没看到朱允炆这位天子一般，死死地盯着他胯下的那匹小白马。
这匹小白马本来就是经由他们的手挑选出来的最温和的小马驹了。
然而，才几个时辰不见，如今当他们再次见到这匹小白马时，却是惊愕地发现，它和先前完全不一样了。
“你们几个，见到天子，为何不跪？”陈龚见这些相骨师居然不知见礼，立马就出声呵斥道。
而被他这么一吼，这些人才倏地清醒过来，赶忙趴在地上瑟瑟发抖道：“皇上开恩！”
先前几人的目光所看的地方，朱允炆已经注意到了，此刻他看着这几个趴在地上的相骨师，眼神婉转。
心中不由得嘀咕道：难道这几个家伙，看出了小白马的变化了，这相骨之术，倒是真的挺神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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