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卫兵马，一万六千多人，如今还活着的不到一半，而且这剩下的人之中，还能好好活着的更是连一半的一半都没有。
就算不是被火器造成的硬性伤害，经过这一场碾压式的战斗之后，凤阳三卫的这些士兵们已经在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怕是以后的炮竹声响，都会吓得他们昏厥过去。
朱允炆踩着那被鲜血染红的土地，缓缓来到了其中一具尸体的旁边。
那一身素白银绸的蟒袍，此刻已被尘土与血水侵染。
他缓缓伸出一只手，将那一双虽已经失去焦距，却是仍带着惊惧目光的双眼，缓缓合上。
做完这一切后，他便又直起身来，转身不再看已经沦为一具尸体的周王。
周王的死在最短的时间里传遍了整个朝野。
在朱允炆回归皇宫的当天，河南二十一卫彻底被锦衣卫的人清洗了一遍，包括河南都司的指挥使郑谢在内，所有的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尽皆被撤职查办。
魏国公徐辉祖暂时兼领河南都司一职。
右军都督府左都督冯诚因相助周王会见冯胜，革职后被发配云南守边，原右军都督佥事韩观，领左都督职。
周王罪犯谋逆，除封号，撤封国，其妻妾子女皆贬为庶人。
趁着这次查办周王的机会，朱允炆还将他成立火器神机营的事情敲定。
这一次，那一卫临时组成的火铳卫，所展现出来的战力已经足以吓傻满朝文武。
一卫对抗三卫，不仅没有人员伤亡，反而还大获全胜，将拥有刀盾兵、弓弩手以及骑兵配置的凤阳三卫近乎碾压式击落，这样的战绩真是前所未闻。
火器神机营目前暂时只设置两卫，一为火铳卫，一为火炮卫。
火铳卫人员编制与其余卫所无异，火炮卫暂无定员。
与此同时，朱允炆也履行了对那些匠户的承诺，将那些对这次火器研发做出重大贡献的工匠们去贱籍，升军籍。
并在火器神机营的营地之内，圈出军工处，用于安置这些军匠。
为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令他们的所有注意力都投入到火器的研发之中，朱允炆在京畿郊外还划出了一块地，建立匠户村，用于容纳那些军匠的亲属。
对于朱允炆如此厚待这些军匠，大臣们虽有些许非议，然而在这一次诛除叛王朱橚的过程中，由这些军匠研发的火器，所带来的震撼效果，却是让得大臣们也看到了这些军匠的价值。
故此，对朱允炆的这一举动也就没什么可以说的了。
而这些研究火器的匠户脱离了贱籍并受到皇帝重用的消息一传出去，当真让得其余的匠户都沸腾了。
只是，百工种类繁多，但火器研究就只需要那几类，倒是让很多人在激动冷却下来后，不由得为自己所掌握的技术无奈不已。
倒是朱允炆既然要大力发展科学技术，自然不会厚此薄彼。
对这些百工他放出了两条摆脱贱籍的道路。
一是以卓越的手艺升入军籍成为军匠，从此进入军工处为国效力。
二是以卓越的手艺升入民籍成为民匠，从此进入工部百工所为国效力。
对于民匠朱允炆的要求并不高，只要求他们为国家的建设出一份力而已。
不过对于军匠，所有人都必须遵守保密协议，一旦违反，将会被暗中监视他们的锦衣卫立即格杀，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自然军匠的代价高，报酬也是不菲。
对于军匠的孩子，可让他们同普通民户一般参与科举考试，从而步入仕途。
总之，朱允炆所掀起的匠户制度改革，彻底将明帝国的生产技术的活力给唤醒了过来。
短时间内或许还看不出什么变化，但这架发展的马车已经被他推动，明朝的科技本来就领先于别国，如今更是要溜得飞起了。
而在对这些都做好了妥善的安排之后，朱允炆的目光便移向了正在进行整顿的河南都司。
河南二十一个卫所的主要官员全部撤换，这可是相当大的变动。
不过好在有徐辉祖这位魏国公兼中军都督府左都督镇场，那边暂时还乱不了。
河南都司本就隶属中军都督府管辖，徐辉祖不论官位还是爵位，都足以服众。
当然更重要的是，锦衣卫的出手迅速，以及周王死得太快，那些人基本上都还没来得及为他出力，也就是说他们虽有支持周王的心，但还没做出实际行动。
这让得河南都司的那些人不由得有了侥幸心理。
毕竟是还没犯的罪，即便需要受罚，应该也不会很重。
再者，这一次牵连的实在太广，这些人也抱有法不责众的心思，因此心中想着还有退路，自然就不会做出拼死抵抗的行为了。
朱允炆看着徐辉祖对整顿河南都司的最新汇报，他的一只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案台。
徐辉祖的建议是处理一两条大鱼来杀鸡儆猴，其余的人则小惩大诫，如今周王已死，这些人没了投靠之人，势必无法再行作乱。
若是将他们全部处死，怕是一时间难以找到合适的人员取代这些空出来的重要位置。
徐辉祖的考虑不是没有道理的，那些卫所官员固然可以将他们一刀杀了，但是一时间上哪去找可以代替他们，又能不受底下士兵抵触的人员接替那些位置。
杀了他们，倒不如将他们那颗心给收回到手中。
“小惩大诫怕是不够分量。”朱允炆手中的动作一停，对守在一边的宋忠吩咐道，“把锦衣卫搜到的那些周王与各官员交流的信件交给魏国公，让他将所有在列官员全部叫来，当面把这些信件烧毁……”
朱允炆双目中闪动着精明的目光道：“就说，过往之事，已化烟灰，朕可以既往不咎。”
宋忠也算伺候过两代皇帝了，掌握锦衣卫这种特务机构，自然对帝王的狠辣之心心知肚明。
朱元璋的处事手法很直接，他看不顺眼的，找个理由杀了就好。
对于朱允炆，这些天来看他处理事情的手腕，确实和洪武大帝有挺多相似之处，只不过他处理得更加高明，也更加委婉一些。
就比如这一次，周王事涉谋反，和他有牵连的人哪一个不是死罪，这要是朱元璋在世，以他眼里不揉沙子的性格，河南一地的大小官员怕每一个可以逃脱的。
而朱允炆，如今他的做法却也是尽收河南一地官员，但他要的不是他们的命，而是他们的心。
在周王已死的情况之下，他让魏国公一把火少去了所有官员与周王的关系，这等于是给了他们一个新生的机会，一个新生为他手下之人的机会。
能做到各省大员的家伙，岂会看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这一手，当真高明得很。
宋忠不无钦佩地朝他应声道：“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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