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承乾，你且抛砖引玉吧。”其他几人都需要思考的时间，李二便让李承乾先发言，打开思路。”
李承乾悬空着的双腿从椅子上跃下，整个人站直在桌旁，一脸萌萌的正色道：“儿臣才疏学浅，片面之言，有失偏颇，还请诸位大臣出言斧正。”
李承乾这表现，让李二满意的点点头，且不论他能发表什么高谈阔论，就这份气度，这份淡定，已经让李二看见了他嫡长子一个成长着的继承人的气度。
房玄龄和杜如晦竖起了耳朵，等待李承乾的发言。
李承乾认真答到：“如今的大唐，百姓吃不起盐，军队缺盐，产盐又不足，所以造成物以稀为贵，盐价高涨。而今产盐的方子已经有了，产盐量跟上以后，盐价自然要下跌。所以承乾以为，当务之急，是重新校定盐价。”
房玄龄沉吟半晌说到：“如今的天下，贩盐者难以计数。盐价最为便宜的便是官盐，一斗作价应当在百文左右。然产量不足，许多百姓根本买不到，盐商奸诈，将盐价提升一倍。更有甚者，翻着花样将官盐收购倒卖，更是可恨。如今官盐产量上来，造价更是低廉，盐作为百姓必须一之物，理应降价，只是不知殿下以为，这盐价应当作价几何？”
听着房玄龄的话，长孙钰点了点头，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宰辅，对天下之事细致到分毫，随时口述。
李承乾仔细想了想房玄龄的问题：“不知五十文可否？”
房玄龄沉默一会，转而问到：“长孙大人以为呢？”
自家老爹也是第一见证人，从他知道青天盐起其实就已经在思考这件事情要怎么处理，应对，见房玄龄问过来，长孙无忌却摇了摇头说到：“平抑物价，绝非易事。哪怕朝廷出面，一个不好，都容易激发民怨。”
“辅机何出此言？”李世民面色认真起来。
“士族。”长孙无忌面色沉寂，默默将这两个字念出来。
除了李承乾和长孙钰，在座皆默然。
李承乾并不知道其中关节，好奇的追问到：“长孙大人的意思是？”
“殿下，这盐和粮食一样，都是各大家族。五姓七望必然囤积的物资。”长孙无忌缓缓开口。
“产盐的暴利，产盐的方子，各大家族都不稀缺，只是产量跟不上，所以他们才会刻意的营造出一种物以稀为贵的盐荒，来榨取百姓的钱银。”
“那如今有了青天盐，不正是给各大士族以重创吗？”李承乾不解的问到。
“事情没有您想的那么简单。一旦今天青天盐出世，朝廷必然要面对三个问题，士族的反弹，士族倒卖，士族污名。”
“士族的反弹，这是必然会出现的第一道反击是携裹民意，以各种各样的方式逼迫朝廷将青天盐的配方公开。而后，他们则会直接把持住个大盐矿，继续操持盐价。”
李承乾听得瞪大了眼，只学习了一些儒家思想的他还从来没意识到，人心居然可以复杂险恶到这种程度。
看着李承乾的表现，李二又是感叹又是庆幸，感叹现在接触这些人性的黑暗面必然会对李承乾的个性产生不小的冲击。
但是，现在对他进行这些人性的教育的灌输还能在他的掌握之内，能迅速的让李承乾对当今朝廷，当今世族，当今天下的各种政事等等有了明确而清晰的认知，以免以后继承他的位置后两眼一抹黑。
长孙无忌继续说到：“其二，是士族直接倒卖。
“士族产业的成本大大高于青天盐，一旦青天盐出现，是就算我们守好了秘方，不挂上官盐的名字出售，朝廷之外，最有钱的，仍旧是那些世族。”
“他们可以有各种方式将我们放出的青天盐收购，然后一步步的将盐价放低，排出他们自己的库存。这样，受损的还是百姓。”
“可是这已经是上策了不是吗？只要我们坚持，盐价被打压下来，必然将会惠泽更多百姓。”李承乾疑惑到。
“这就涉及到老臣要说的第三点，无论朝廷是否承认，士族把持民意已久。如果他们不愿推广青天盐，一旦他们用各种方式恶了青天盐的声名，诬陷青天盐吃死人。殿下何解？”
“要知道，这青天盐毕竟是从毒盐中提取出来的，如果老臣是士族，质疑它毒性未消，请问殿下如何证明，天下的青天盐都是可以放心食用的呢？”
一字一句，如同钟吕，震撼着李承乾的三观，让他泛白着小脸，眼中含泪的靠在了李二的身边，默默伤心。
“唉。”李二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稍稍的抚慰，又是心疼，又是感叹到：“难道朕就不能为天下的百姓做点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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