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凤梧继任掌门之位时，雷严已经带着众多青玉坛弟子，拜过一次。
他今日又单独来此拜见，意味明显不同。
上一次拜的是掌门之位。
这一次拜的是人！
秋凤梧这个人！
两者之间，显然有着巨大的差别！
然而秋凤梧闻言，却并无丝毫激动之意，他虽然想着收服雷严，却怎么也没想到此人会如此之快的臣服。
他脸上表情敛去，化作一汪清水般的平静，淡淡的看着雷严。
“为何？”
寥寥数语，传入雷严耳中，仿佛一丝寒意侵入心中：“是因为我展现出了令你望尘莫及的天赋？还是因为我剑荡衡山剑宫，让青玉坛扬眉吐气？”
“都不是！”
雷严沉声开口，平举着黑布长条的双手，稳如泰山。
秋凤梧再次出声：“那是因为，我有阿青在侧，而阿青……又有传说中的神剑仙猿为伴，让你觉得，我不惧五岳剑宫的反扑，日后定能壮大青玉坛？”
“也不是！”
雷严头勾的更低了，恭顺姿态尽显，却再次否认。
这一下，秋凤梧倒真是有些诧异了。
“昨日一战，掌门天赋实力尽显，注定轰动天下，有神剑仙猿和阿青姑娘保护，加上孔雀山庄孔雀翎的威慑力，足以安然成长，日后成就法相宗师，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雷严并未隐藏，竟是毫不掩饰的恭维起来：“区区五岳剑宫，不足为惧！青玉坛日后，也必然能在掌门手中崛起壮大、威震江湖！”
听他如此说，秋凤梧愈发不解。
索性开门见山：“既如此，你是觉得，我日后必然要全面掌控青玉坛，容不下你这等野心之辈？迟早要取了你的性命？”
“呵呵……”
雷严闻言，竟是自嘲一笑：“虽然雷某隐藏了实力，自认也不惧江湖上任何人，但不知为何，心中却很清楚，掌门若要杀我，根本不用等到日后……”
“现在，我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竟是毫不怀疑自己内心的预感，话到此处，忽然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秋凤梧，一字一句的道：“雷某之所以臣服，是因为昨日衡山剑宫一战，掌门你……”
“一人未杀！”
此言一出，院内外的气氛骤然一凝。
若是有第三人在此，听到这样的理由，怕是会下意识的嗤笑出声……横扫强敌却一人不杀，岂非妇人之仁？
如此一个丝毫算不上杀伐决断之人，在这浩荡江湖，怎可能有太高的成就？
怎可能称雄天下？！
堂堂青玉坛武肃长老，竟然会因为这样莫名其妙的理由，而彻底臣服于一个年轻后辈，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然而雷严，却展现出了他，远超世间绝大部分人的枭雄眼光。
“除了‘金眼雕’鲁连荣，全身各大要穴被废，自此武功尽失、彻底变成一个废人之外，掌门对刘正风也未下杀手，挡路的衡山剑宫弟子，也不过是受伤断剑而已。”
“便是阿青姑娘，怕是事先也得了掌门吩咐，对袁承志和穆人清剑下留情。”
昨日发生的事情，雷严竟似是亲眼所见。
这一刻，他的眼神明亮灼热，表情更是肃穆之极：“在此之前，掌门在青玉坛学艺三年，三年不鸣、一鸣惊人，自当一战立威！”
“少年得意便自然轻狂，面对的又是多年宿敌，纵然是当世顶尖的枭雄之辈，年轻之时遇到这种情况，怕是也抑制不住心神震荡，下手毫不留情！”
“然而掌门你……却能生生压住心中杀意！”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横扫衡山剑宫、逼得衡山剑宫封山，不是目的！”
“而只是手段！”
“并非不敢杀人，而是即便杀的血流成河……也没有意义！”
“何况衡山剑宫那群人被打击的信心全无，已然和废人没什么区别，根本不足为虑！”
话到此处，雷严嘴角忽然泛起一丝凛然之色：“而昨日掌门若是真的大杀四方，丐帮、怒蛟帮和慕容世家的那些人，态度便绝不会如此转变，因为……他们会感觉到威胁！”
“到那时，青玉坛将面对四大势力的群起而攻，以我们此刻的实力，尚不足以应对，即便掌门不惧，日后青玉坛和孔雀山庄也会被斥为魔道，被整个江湖压制，寸步难行！”
“九煞邪魔之首的苍璩魔门，当年是何等声势，最后还不是被赶出域外，多年不敢踏足大周？”
“可现如今，我青玉坛只需面对五岳剑宫，而与另外三大势力交好，甚至日后……未必没有将其收为己用的可能！”
“以区区十六岁年纪，却能如此冷静清醒，不被一时之威风蒙蔽心智，足以说明掌门对日后要走的路，已然有了全盘谋划！”
“这，便是雷某甘愿为掌门驱使的原因！”
话音落下，雷严再次低下头颅，字字铿锵的道：“数万年来，世间天骄无数，成就枭雄者却万中无一，其中绝大多数都如流星一般陨落，便是因为得意而忘形——”
“在自己的实力，尚未强大到足以无视一切之时，这是会要人命的弱点！”
四周毫无预兆的安静下来。
秋凤梧站在院中，看着雷严的目光，欣赏之色再不掩饰。
此人今日所展现出来的眼光，不愧为日后的一方枭雄！
这番话听上去似乎有些混乱，然而听在秋凤梧耳中，已然将他臣服的理由，阐述的淋漓尽致。
因为他认定秋凤梧的未来，超过他自己百倍！
实力！
心性！
城府！
手段！
魄力！
无一不缺！无一不是绝顶之姿！
相比实力，雷严显然更看重秋凤梧的手段、智慧和城府，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一步步登临江湖巅峰，甚至再上层楼——
杀人易！
不杀，是因为所图更大！
雷严看出来了，秋凤梧根本不满足于青玉坛乃至孔雀山庄的崛起，江湖称尊甚至都不是最终目的，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所想要的，超过他的想象！
所以他想在秋凤梧尚未真正崛起之时，入伙上车，臣服追随！
良久的沉默无言。
雷严躬身低首，似乎能感受到秋凤梧的凛冽目光。
如芒刺在背，让他心中忐忑不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终于听见一声叹息：“雷长老深藏不露，在青玉坛做一个区区的武肃长老有些屈才了，去我孔雀山庄……做个管家吧。”
一宗长老和一庄管家，怕是任何人都明白二者之间的差距。
然而此刻雷严闻言，却是大喜过望。
他将手中黑布长条取下，露出一张看似平平凡凡的古琴。
“此琴，乃我益州雷家多年前无意中所获，名为【天魔琴】，辅以九转音波功【天龙八音】，威力惊天动地！”
“今日便以此琴为证，日后愿为掌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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