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一过，李全本想睡会，但孙怀山不许，硬是把他拽到了院里。
美名其曰，吃饱饭学着有劲。
孙怀山双腿盘坐在井沿边上，李全则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一旁。
孙怀山两眼微眯，稀疏的山羊胡轻轻抖动。
一副得道高人的做派，半晌：
“千字文，可曾学过？”
“学过一点。”
“背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李全摇头晃脑的背着，心里却琢磨着别的事情。
他的自行车怎么办？
李全脑海中关于千字文的记忆不多。
谁让原来那位大哥是一个月请四星期家的狠人。
千字文乃是南北朝时周兴嗣所作。一经出世，便成了妇孺皆知的孩童启蒙之作。
虽然没有后来的三字经，弟子规那么出名。但也算在启蒙读物中占有一席之地。
背着背着，不知不觉间，李全就背顺了嘴。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夏有禹，商有汤，周文武，称三王......
周武王，始诛纣；八百载，最悠长......
孙怀山也是第一次听到如此朗朗上口的经籍，不由得听入了神。
心中暗暗思量，这经籍三字一停，抑扬顿挫，好生奇妙。
比之千字文也毫不逊色，更犹胜之。
这小子从哪学来的？
莫非这小小的白水县，有大贤之人？
孙怀山正胡思乱想，却听李全背到了唐高祖。
孙怀山心神一定，刚听了两句，便只觉得脑门嗡嗡作响。
唐高祖，起义师；除隋乱，创国基。
二十传，三百载；梁灭之......
”
“竖子住口！”
孙怀山一声大喝，直接跳了起来。
手里拿着代替戒尺的木棍，狠狠的抽在了李全的头上。
不知道是不是孙怀山的力气太大，这一下居然直接把李全给抽晕了。
冬日的暖阳伴着温凉的微风吹在人身上，很是惬意。
但孙怀山此时此刻只觉得宛如坠入冰窟一般全身冰凉。
他...他刚才听到了什么！
唐高祖，起义师，除隋乱，创国基，二十传，三百载！
这竖子从哪听来的胡言乱语！
大唐建国不过十年，哪来的二十传！哪来的三百载！
听到屋外的动静，李智云和郑婵也出来了。
看到晕倒在地上的李全，李智云面露诧异，向孙怀山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而郑婵直接扑到在了李全身上，面露惊慌：
“全儿，全儿这是怎么了。”
孙怀山心中一片惊惧，苦涩难当。
原本古井无波的老脸，此时此刻满是痛苦挣扎之色。
云兄啊，云兄，你这儿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怀山，全儿这是怎么了。”
李智云看着孙怀山手中断成两截的木棍，疑惑道。
孙怀山双目紧闭，不言不语。
李智云微微皱眉。
心想就算自己的儿子顽皮，也不至于下如此重手啊。
再说俩人半个时辰前才拜为师徒，于情于理，也不该发生这种事。
“怀山兄，莫非是全儿顶撞于你？”
郑婵抱着李全的头，突然觉得手上一热，抬手一看。
血！
郑婵脸色一变，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看着一旁面露痛苦之色的孙怀山，寒声道：
“怀山大哥，我儿到底做了什么，何至于此！”
孙怀山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李智云和郑婵一人一句，更是搞得他头脑发胀，只觉得头晕目眩。
“梁灭之，梁灭之，好一个梁灭之”
孙怀山突然仰天大笑，大声的重复着李全先前背诵的最后一句。
李智云和郑婵被吓了一跳，不知道孙怀山怎么会突然这么一副疯癫之态。
李智云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准备开口询问。
却见孙怀山突然又恢复了正常，惭愧道：
“小云，小婵，今日之事恕为兄无法告知。”
话音落地，没等李智云和郑婵两人反应过来。
孙怀山便一把拽起了晕倒在地的李全，抗在肩上就往外门外跑。
待李智云和郑婵拔腿去追，孙怀山已经跑出了老远。
郑婵忍了许久的眼泪瞬间喷涌而出，看着一路滴出门去的血迹，无力靠在了李智云身上。
“全儿......我的全儿”
......
南街白府。
“那油炒翡翠可还有？”
白耀宗看着空空如也的菜盘，意犹未尽的问道。
“老爷，那小哥儿一共做了五盘，您和小姐刚全吃完了，一点都没了。”
“爹，我还想吃。”
白挽珠把最后一筷头白菜放入口中，边嚼边说道。
白耀宗看着一脸陶醉的女儿，有些吃醋。
以往他把酒楼的招牌菜带回家，女儿可从未有过此番神情。
“那锅不是已经给了灶房，灶房的厨子还没做出来？”
“老爷，灶房的吴大厨已经炒了十几锅了，就是炒不出那个味道。”
一旁的下人见白耀宗面露不快，连忙解释。
白耀宗没吭声。
但心里已经开始思索起李全先前说的买卖。
炒菜八法？
看来李全没有说谎，那油炒翡翠，确实是需要某种手法。
但让李全去白家酒楼炒菜？
嗯...不妥。
但看着眼巴巴等着的女儿，白耀宗叹了口气，遂吩咐道：
“让灶房再炒一盘端上来，一样的白崧一样的锅，味道再差能差到哪去。”
下人应了白耀宗的吩咐出了门，不一会便端着一盘油绿喜人的炒白菜回来了。
白挽珠见状，眼睛一亮。
“爹，这不跟李大头炒的一模一样吗？”
女儿开心，他就开心，看着绿汪汪的油炒白菜，白耀宗也是食欲大动。
父女二人同时伸出了筷子，然后同时放入了口中。
“呸呸呸，腻死啦。”
白挽珠刚吃了一口，便把菜吐了出来，苦巴巴的皱着小脸说道。
白耀宗虽然不可能有白挽珠那么大反应，但也是脸有异色。
“让吴刚来前堂一趟。”
.....
“老爷，您找我。”
一个包着头巾，脸大脖子粗的中年大汉，腆着笑站在门外恭敬道。
老爷突然叫他，他心知肯定是跟老爷今日从外边带回来的那道菜有关。
所以他赶忙一路小跑的来，片刻都没敢耽搁。
一口腻死人的白菜，坏完了白耀宗先前的好胃口。
身为干酒楼的，白耀宗现在的心情实在一般。
“白崧过水了吗？”
“过了，老爷。
按照您的吩咐，炒白崧之前先在滚水里过一下，去除苦味。然后马上放在冰盆里，防止绵软。最后大火烧油，炒香......”
“你自己来尝一口。”
白耀宗没工夫听厨子汇报做菜流程，直接说道。
吴刚一来看见大小姐的脸色，就知道肯定是做砸了。
不过他心中也很好奇，出锅前他明明尝了的，味道不差呀。
吴刚知道老爷小姐肯定不会再吃了，遂大着胆子尝了一口。
唔~真是美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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