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王秋水上前一步，对摊主道：“这镯子钱我垫付了，给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递给摊主二两银子。

摊主接过银子，手镯还在萧潜手中，萧潜端详了一番，看着王秋水，叹息道：“既然你看上付了钱，这镯子就归你了。”

王秋水冷冷哼了一声，道：“我要它作甚？”

“那你买它干甚？”萧潜不禁来火，女人心海底针，他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高兴就买了，但是你的脏手碰过，我才不会再要，现在镯子归你了，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王秋水面色不善，不过对待萧潜，她也好像从未给过好脸色，在她看来，萧潜无论做什么她都看不顺眼，她就是讨厌这个人。

萧潜不乐意道：“你问吧？看我心情能不能回答。”

王秋水盯着他，道：“告诉我，你买这个手镯送给谁？”

她很想知道手镯的最终去向，很明显一个大男人不会买手镯自己带上，肯定是送给他人。

只是，这个人会是谁呢？

不过，她很聪明，很快就联想到萧家那个下人。

退婚一事，她至今仍不死心，只要抓住了萧潜的把柄，总会有机会翻盘，如今这个机会貌似近在眼前。

王秋水顿了顿，道：“是那个叫莺儿的女孩吧？”

萧潜没好气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呢？反正不会是你！”

“你……”王秋水气得脸色发白，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当下，一甩衣袖转身跑开。

萧潜忙追前一步，道：“你，你什么你，你的手镯还要不要？”

王秋水头也不回地穿入了人群之中。

萧潜哈哈大笑，看王秋水气成那样，多日来压在心口的阴霾一扫而空，甭提有多欢快了。

只是，萧潜也很茫然，他本不愿与王秋水的婚事，王秋水也不愿意，既然双方都不愿意，强加在一起，不知到时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

中午之后，天空忽的就阴沉下来，大颗大颗的乌云从远方飘来，笼罩在柳荫镇上方，不久便下起了倾盆大雨。

大雨一直落到傍晚时分，都没有渐息的迹象。

萧潜站在书院屋檐之下，怔怔看着大雨发呆，他今天出门时看天气良好，没有带雨伞。换作以往这个时候，莺儿看着下大雨，会送伞过来。

今日不知为何，放学都快半个时辰了，也不见莺儿到来。

他隐隐感觉到一丝心酸，人生之路过于孤独，一个人要走的路非常多。

同学们陆续离去，等到最后也不见莺儿到来。他难免失落，只是不知与谁说罢了。

岑夫子见状，笑呵呵走来，把自己的雨伞让给了他，萧潜本想推脱，但心情不佳，顺手就接了过来。

岑夫子似乎看出他的心思，笑道：“萧潜，凡事大度一些，不要过多去想，顺其自然最好。”

萧潜这才回过神，勉强笑道：“让夫子看笑话了。”

“呵呵，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

回到萧府，萧潜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小院，而是去了下人所住的西厢房，他想看看莺儿，多日不见，心中倒是有几分想念。

刚刚走到西厢房，就看到一身浅黄色衣裳的莺儿独自一人背对着他，在转角屋檐下凭栏而立。

萧潜心头大喜，轻轻迈入，在一棵桂花树下停留住，躲在这里，若是不仔细去看，根本发现不了他。

萧潜从怀中掏出那副手镯，心头思索着等会怎么将手镯送给莺儿，他幻想着莺儿在收到手镯之后，将会是怎么样的表情。

肯定是惊喜、意外！

他心头这般想着，抬头看去时，却见从莺儿正面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走到屋檐下，收起雨伞，萧潜这才看清，正是二哥萧进！

“他来这里干什么？”萧潜思索着，转念便相通了，萧进乃萧家生意之主，来到这里肯定是为了账单上的事情，这不足为奇。

萧潜想着，等二哥萧进走后再去找莺儿。

他看着萧进快步走近了莺儿，不知他面带喜色说了什么，莺儿一直在点着头。

末了，只见萧进淡然一笑，牵起了莺儿的双手！

莺儿垂下了脑袋，依势靠在了他的怀中。

一道闪电在天空中划过，将原本朦胧的夜幕撕开一道口子，萧潜手中的雨伞随风飘走，他呆呆看着二人。

随后，阵阵轰隆隆的雷声响彻整个天空，如世界末日一般将环宇周侧所吞噬。

风起了，雨大了。

世间一切在萧潜眼中瞬间毁灭。

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可是他没有勇气上前去拆开他们，他面目狰狞地站在狂风暴雨之中，没有人知道他的感受，没有人知道他的愤怒，甚至没有知道他的存在！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喉咙发干，发出的声音也仅仅只有自己能够听到，他不相信眼前的一切，可是眼前的一切又是那么真实！

“三少爷，你怎么在这里？快到屋子里去，雨淋多了会生病。”一个下人最终发现了他，走到了他的身边，给他挡住了风雨。

下人见他双眼发红，死死盯着房屋拐角。但他看去时，已经空无一人，不知在何时，萧进与莺儿已经走开。

下人推了推他，道：“三少爷，三少爷，你怎么了？”

萧潜闭上了眼睛，嘴里发出蚊子般声音，道：“滚！”

“什么？”下人没有听清，只好问了一句。

“滚！我叫你滚，听到没有！”萧潜大声吼道，他心中憋闷，喘不过气来，低头怔怔看着手中墨绿色手镯。

下人见此，知是这种情况不是自己所能够控制住的，转身往院外跑去叫人。

许久。

一道靓丽的浅黄色身影缓步走来，她撑着伞，一脸惊讶地看着桂花树后的萧潜，还有他手中那副墨绿色玉镯。

只是，在这样的雨幕之下，玉镯毫无光芒，像是失去了水分的枯枝。

忽的，她面色一凛，温柔地走到他的跟前，柔柔道：“三少爷，你怎么在这里，我和你二哥刚去找你，却发现你没在小院。”

萧潜看着她，什么也不想说。

莺儿继续道：“三少爷，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对了，我和你二哥刚去找你，是想告诉你一个喜讯。”

莺儿奇怪地看着萧潜，只是她心头也很茫然，她在萧潜面前晃了晃手，见他没有一丁点反应，道：“三少爷，下个月初六，我和你二哥成婚，喜帖现在开始往外发出。”

“啪”

手镯掉落，掉在土石之上，破碎成两半。

在这滂沱大雨之中，似乎只有萧潜听到那破碎的声音，清脆而又果敢。

那么，心碎的声音会是什么样子呢？

会不会如同这破碎的玉镯一般？

萧潜霍然转身，头也不回往院外冲去，仿佛这里是人间炼狱，他所不愿意面对的事物全在这里。

莺儿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嘴角流露出一丝隐忍的笑意，她转过头，已然是泪流满面。

雨下得更大，雷声更是轰隆隆一片。

萧潜一路疾驰，乱无方向，沿着空旷的大街直向镇后的柳峰山奔去。

过了好久，他都没有感觉到一点疲累，只是心儿像是被掏空了一般。他漫无目的冲上了半山腰，夜幕下，树影重重，甚是吓人。

极目远去，山下镇中的几家烛火散发着点点光芒。这一刻，他稍稍有些平静，心口却仍然痛得难以呼吸。

他背靠着山腰的一棵大树，如同一个死人一般，半晌没有一点动作。

萧潜的脸上，泪水止不住地流下，脑海中不自觉地回放着莺儿的身影。

似乎，他感觉莺儿就在眼前，伸手去抓，却是一片空白。全是幻觉，他心如死灰，抱着大树竟然嚎啕大哭起来。他从来没有如此心痛过，他的心谁也不明了。

许久，他或许感觉是真的累了，动了动身体，想要站起，眼前却是一黑，头晕目眩，他没站稳身体，跪倒在地。

雨渐渐小了，雷声已经听不见了。

世间万物仿佛在一瞬间全部寂静了，他拖着蹒跚的步伐，一步一步朝山下走去，明天明晃晃的太阳照样会升起，不会因为他个人的失意而黯淡。

忽然，一道轻微的声音在身后传来，萧潜浑身一震，这时大脑才醒悟过来，这里是柳峰山，镇里早有传闻，山中有野狼野猪，平日入山都是结伴而行。

“嗷嗷……”

萧潜回过身，一只半人高的野狼矗立在那里，双眸散发淡淡的蓝光。

“我命休矣！”萧潜在心中暗暗惊呼，他根本就不是野狼的对手。

野狼见到猎物，垂涎不断，前两腿一蹬，就朝萧潜面门扑来。速度之外，令人罕见。

萧潜迅速跳向一边，跪倒在地，堪堪躲过，衣服被野狼撕坏一块，受了一点皮外伤，但也痛得他紧咬牙门。

野狼见一次没有扑中，“嗷嗷”两声，再次扑了上来，这次攻势更胜，速度更猛。

萧潜反应速度哪有野狼快，要是被这畜生抓到，脸上不掉块肉才怪，可是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眼见着野狼愈发近了，萧潜甚至闻到从野狼身上散发出来的恶臭，心中哀叹一声，还是做出最大的努力，矮身躲过。

野狼两击不中，大怒之下战意更盛。

萧潜知是躲不过，跑肯定跑不过野狼的，他索性将心一横，反正都是要死，何不斗上一斗。

“小子，你找死啊!你快往山下跑，我来引开这畜生。”一道苍老的声音忽然在大树后响起，只见一个老者从大树后走出。

夜幕之中，看不清他的面容。

老者这一出现，完全将野狼的目光吸引过去。它怒吼一声，急冲冲朝着老者冲去。

萧潜大呼，来不及多想，捡起一根树枝朝着野狼追去，他可不想老者因救自己而丧命。眼见着野狼离老者越来越近，自己根本就追不上。而老者岿然而立，见野狼奔来，一点躲让的意思都没有。

萧潜只道是老者被野狼吓傻了，喝道：“快闪开！”

夜色之中，野狼一奔七尺来高，直扑老者身躯，老者临危不惧，赫然可见王者风范，他一挥道袍，厉声道：“畜生，找死！”

老者左手一转，化着一道无形的掌力，直袭野狼脑袋。

野狼哪知老者的掌力似有千钧之力，顿时脑浆迸裂，连哀嚎声音都没来得及就毙命在此，老者连忙急退两步，躲开野狼尸上喷出的鲜血。

萧潜看得大惊，知道老者绝非常人，其一身修为怕也不低。他快步走到老者身边，只见老者的身躯晃了一晃，差点没有站稳。

他毫不犹豫地上前将其扶住，若没有老者及时相救，今夜他当真要命丧在此。当下他对老者更多是恭敬之色。

“老人家，多谢救命，你没有事吧？”萧潜扶着他慢慢坐下，靠在身后的大树下。

老者推开他的手，一口鲜血吐出，道：“我已是将死之人，所幸在临死之前还能救人一命，算是做了一件善事。”

萧潜有些难过，老者面容枯槁，身体状态并不好，并不是刚刚被野狼所伤，道：“你是受伤了吗？”

老者点了点头，道：“是的，我受了很严重的伤，或许活不到明天，刚刚那一掌已是我的极限，如果再有野兽来犯，我怕是无力抵挡了，小子，你快些下山去吧。”

“好，此处危险，你随我一起下山去吧！”萧潜得知了老者的伤势，哪忍心丢下他一人，在山中过夜只有死路一条。何况老者救了他一命，自己再冷血也不能见死不救。

老者无力地摇了摇头，道：“不必，我自有藏身之处。”

边说着，他转了个身，在大树根处用手掏了两下，一个地洞显现出来，他指了指地洞，道：“这便是我的藏身之所，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萧潜却是脸色一红，想到刚刚在大树下嚎啕大哭，岂不被这藏身于树下的老者听得一清二楚。

老者看他面色通红，笑道：“小子，方才我不在树下，在那边大石背后，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知晓，我年纪大了，什么风雨都见过，你还年轻，希望不要因眼前的一点芝麻小事而耽误了美好前程。”

萧潜叹了一声，想到莺儿依旧觉得心口剧痛，大颗眼泪差点掉下。老者看了他半晌，萧潜只好认真地点了点头，道：“谢谢，我会振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