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达智桥

民国期间，社会动荡。

帮会和社团文化如浇了大粪的葱苗，生长的速度令人乍舌。

当时的帮会尤以沪海的青帮、洪帮和蜀地的袍哥最为知名，但要论到帮会文化，津门的混混儿则排在第一，津门的混混儿几十人一伙儿，势力小的靠给人平事儿，收保护费过日子，势力大的则占据码头、航运、走私烟土军火……

虽然混黑道，可津门的混混不会轻易要人命，他们的绝活是卖打；说白了就是碰到事了，两边人摆个台子，看谁的人更爷们，更带种。

卖打分为普通的挨揍，滚铁钉，过火山（赤脚走烧红的铁板）、海底捞印（在沸腾的油锅里捞东西）等，两边各出几人，哪边怕了哪边就认输；而选出的人通常是抽签子抽出来的，又分生签，死签。

当时津门有个叫袁文会在论及各地的混混时，对沪海蜀地的混混表示了鄙视。

用他的话说，这帮子动不动就动粗的人，太没技术含量了，简直是给混混界丢脸。

北平靠近津门，又是皇城根儿，他们更愿意接受津门混混的道道儿，比如原剧情里徐天砸了小耳朵的狗场大门，小耳朵并没有立即就弄死徐天，反而拿出一把左轮手枪，让徐天玩俄罗斯轮盘游戏。

枪里只有一发子弹，六分之五的活命机会；而徐天拿到枪对着小耳朵开了五枪都是空枪，说明小耳朵没有弄死徐天的心，充其量也就是吓唬吓唬他，往回找找面子。

至于灯罩也是先拿钱摆事，后头又出手惩罚得罪徐天的手下，最后下死手时，也是选择和徐天单挑。

龙四是槽帮的大龙头，这份职业不是他自己奋斗来的，属于祖传，用后世的话说，就是黑二代。

槽帮的产业很大，北平的航运码头、地下走私的路子都控制在他们手里，可以说日进斗金……做为大龙头的龙四自然身价不菲了，只是姨太太就娶了十二房。

龙四他爷爷原是旗人的包衣奴才，传到龙四这辈不知是蹿种了还是怎么着，龙四特别迷恋以前的八旗文化，没事喜欢提溜个鸟笼子到戏园子听戏。

宣武门外大街，达智桥有一家戏园子，是槽帮的产业；因为龙四没事总待着这儿，这家戏园子隐隐成了槽帮在北平的二号总舵。

这天龙四正坐在椅子上，歪着身子听戏。台上正唱着《锁麟囊》，扮演薛湘灵的叫小翠喜，是戏园子刚来的青衣，龙四有心把小翠喜收为第十三房姨太太；小翠喜是个聪明伶俐的，对于龙四的态度忽远忽近，忽冷忽热，弄得龙四欲仙欲死、欲罢不能。

“四爷，外头来了一伙子过江龙，指名道姓要见您老！”

一个黑衣短襟打扮的疤脸儿匆匆走到龙四的身边，弯腰在他耳边说道。

龙四听戏正听到兴头上，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盘盘他们的道儿，既然是过路儿的朋友，给点盘缠打发了吧！”

“四爷，城南的金海也跟着呢！怕是您老不出面不行了！”疤脸儿又道。

“哦，金海也在，那我得出去看看。”龙四放下茶盏整理整理衣服，跟着疤脸儿往外走。

龙四前几天刚刚待着重金去拜访过金海，被金海拒之门外；他这几天正为这事不爽呢。龙四拜访金海的理由也是因为日本人快要玩了，他和北平的日为侦缉队混一块，没少干坏事儿，他也得为自己找后路。

达智桥戏园子外边二三十号人静悄悄地站着，他们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却散发着一股子煞气，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

从达智桥路过的人离老远便会绕开他们。

站在前边的有两个人，都穿着黑色长衫，其中一个白面冷脸，眼睛不大，四十岁左右的模样，显得非常沉稳。

另一个头上戴着顶圆边礼帽，帽檐压得很低，模样看不真切。

冷脸的把头往戴帽子的靠了靠，用非常小的声音道：“青子、你身份特殊，还是回去吧，这儿有哥跟你这帮兄弟……能把事办了，这龙四以前豪横，最近几个月夹着尾巴做人呢，他应该会给哥点面子，让出点地盘……”

“表兄，没事的，我戴着帽子呢。您就放心吧！”

这伙人正是陈青、金海、张石头以及陈青的警卫排。

一大早，众人出过早饭，陈青把自己和金海商量好的事跟张石头及警卫排的兄弟一说，这帮子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家伙兴奋的嗷嗷叫。

死亡他们都不畏惧、更何况是跟混混打架抢地盘。

而让他们兴奋的是陈青让他们扮演混混、之前他们是军人、九十六师的军纪又非常严厉，除了在战场上、哪有跟人打架的机会，这次不同了，要是能从槽帮手里抢下一个地盘，今后他们就要以混混的身份在北平待上半年。

想想，就让这帮子以杀人为职业的警卫排士兵们激动，纷纷表示一定完成任务。

张石头最兴奋，嚷嚷着要在半年内抢下北平城里所有混混的地盘。

陈青脸一黑，呵斥道：“老子不是让你们真的去当混混，老子让你们当混混是为了掩饰咱们的身份，妈的，今天我放句话，你们和混混之间怎么打架老子都不管、谁要是敢欺负老百姓，老子毙了谁。”

去达智桥和槽帮抢地盘的事，金海原本不打算让陈青去，他的身份太特殊了，万一被人认出来就是死路一条。

而陈青却非要去。他活了两辈子，哪见识过黑帮抢地盘这么刺激的事，最终金海无奈之下答应了陈青，不过他让金樱给陈青打扮了一番，除了头上的帽子，脸上抹了厚厚的一层锅灰，戴帽子陈青不反对，但抹锅灰陈青有点膈应。

金海脸一黑道：“别以为你当了师长就管不了你了，不抹就在家待着，否则哥大耳刮子抽你。”

陈青怂了，金樱和张石头等警卫排的兄弟在一旁偷着乐，难得见陈青出一会洋相，他们哪能放过嘲笑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