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
李世民坐于九五至尊之位。
他的目光扫视殿下大堂内的众人。
无论是皇子，还是朝臣。
前者想要成为继承这个位子的人，为此暗中或是结交朝臣，或是一如当初他们兄弟之间一般，相互攻歼。
朝臣则为了从他这里得到更大的权利，逢迎讨好，暗中谋划……
总之，多少人围绕着这代表着权利的位子，进行着龌龊的事情。
既然如此，这回他这个当皇帝的，索性就满足他们。
“今天李恪又没有来参加早朝对吧？”李世民明知故问的说道，算是开场白了，紧接着就自言自语说道：“算了，就不追究他了，他在益州这几个月，也是很辛苦的，太累了，姑且就绕过他这一次。”
“介于李恪在益州这段时日，稳定益州局势，并且为未来赈灾做出详细规划，朕十分满意，决定嘉奖李恪。”
“原本打算嘉奖他爵位的，不过看他不上朝的态度就免了，就赐婚一项嘉奖吧。”
说着，李世民对王德点了点头。
王德上前一步，从袖口中拿出一封诏书，小心翼翼展开后严肃宣读：“陛下旨，鉴于吴王李恪益州赈灾有方，特指婚崔氏之女崔莺莺为吴王妃，一年后结婚，钦此！”
王德推后后，李世民继续说道：“吴王因赈灾身体累坏了，朕不忍心，故要将吴王调出益州，让他专心开发丝路。”
“朕有意让年轻一辈去历练历练，李恪能做的这么好，我朝年轻一辈青年才俊多如牛毛，也一定不会比李恪差。”
“朕闻裴氏之子裴承先才华横溢，特任命裴承先为益州赈灾经略使，长孙冲、房遗直……”
李世民说了一长串的名字。
很快大家就发现，除了裴承先之外，其他人都是李恪的兄弟们。
长孙无忌和温彦博暗暗相视一眼，面色有些凝重。
在这件事情上，李世民根本没有征求意见的意思，乾坤独断圣裁了。
退朝后，长孙无忌和温彦博结伴从太极殿走出。
“辅机，陛下是什么意思，真的只是单纯的想要锻炼年轻一辈吗？”温彦博担忧道：“我担心裴老误会。”
长孙无忌知晓温彦博话中的意思。
他儿子长孙冲被任命为赈灾副经略使，这个问题最为关键。
温彦博是担心裴寂误会他们真正想要培养的人是长孙冲，继而造成关陇系内部的不和。
长孙无忌不由苦笑，无奈解释道：“陛下应该只是单纯的担心裴承先去了后，改变吴王李恪的赈灾策略，担心益州局势又好转坏。”
“所以借着历练年轻一辈的借口，把吴王的兄弟们放在承先身边。”
“或许还有其他心思，不过你放心，长孙冲虽然是我的嫡子，可他与李恪的关系，在没有解决李恪之前，他是绝对不会进入关陇系着重培养的名单中。”
长孙无忌的保证，让温彦博放心了不少。
他说道：“我找人把你的态度告知裴寂，免得裴老误会，闹出什么不愉快。”
“这下子好了，李恪虽然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阻碍，虽然没有能在益州解决李恪，至少只要将关陇系掌控的这批粮食高价卖出去，我们就不算输了，只是赢得少罢了。”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
赢？
不过是赢了一个边边角角罢了。
相比关陇系前后费尽周折的布置，以及陛下难道就没有洞察关陇系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吗？
陛下会怎么想？
对关陇系失望？痛恨？
长孙无忌猜不出来，但是他可以肯定，他们没有赢，充其量只是保本罢了。
就在这时，元慎拿着一张恪报匆匆而来，急切说道：“宰辅，新一期恪报，我们被耍了！”
长孙无忌和温彦博面色一变，接过恪报，当他们找到最后一条用黑色粗体字印刷的热烈庆贺简讯之际，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堪。
……
窦府。
裴寂面红耳赤，激动之下，忍不住轻轻抖着两条腿，彰显出此刻其内心中的得意。
窦威和虞世南则在叮嘱裴承先。
“承先贤侄，你担任赈灾经略使事情定了，不要试图改变李恪的策略，要忠实的执行李恪提出来的策略。”
“做到真正的萧随曹规。”
在窦威说完，裴承先点头虚心接纳长辈意见后，虞世南紧接着开口：“我们已经为你规划好了未来的路，赈灾经略使、益州別驾、三十岁之前推你成为益州刺史。”
“将来太子继承后，你就是太子中书省的第一人。”
“所以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做好赈灾这件事情，这是敲开你仕途之路的敲门砖。”
“不要觉得萧随曹规是一件丢人的事情，一点儿都不丢人。”
“你只要想一想，你利用李恪留下来的策略，将来出将入相，而他李恪，最终会成为我们士族共同打击下的一捧白骨，你就不会有任何丢人感觉了。”
“何况想要出将入相，就要放下一些无用的尊严自尊。”
裴承先起身，恭敬的冲虞世南和窦威二人深深一拜：“长者种种教诲承先一定铭记心中，为了我们关陇士族未来五十年的兴盛，为了不辜负崔小姐为我们关陇士族的付出，承先又有什么不能忍呢？”
啪啪……
虞世南抚掌赞赏道：“说得好，如今我对你更加看好了，李恪才华横溢又如何，不会做人，终究会让自己的路越走越窄，最终自己逼死自己。”
“现在你或许觉得耻辱，太子登基之后，解决李恪，就由你来做，等李恪埋尸三尺黄土间的时候，你可以以胜利者的姿态去他的坟前。”
“踩着这位不知深浅傲慢的皇子，居高临下的告诉他，最终你才是胜利者，我们关陇士族才是胜利者！”
“这一天我们是看不到了，你年轻，你可以！”
裴寂始终没有说话，旁听着窦威和虞世南教育裴承先。
此刻，裴寂开口严肃说道：“承先，你要牢牢地将这些话记在心中，这会使你受益一生，这些话，都是我们士族千百年来总结出的成功经验，屹立不倒的经验！”
裴承先点了点头，再次谦逊的冲窦威和虞世南鞠躬感谢：“两位世叔对承先的谆谆教诲，承先一定铭记在心……”
咚咚咚……
这时急促敲门声响起，紧接着伴随有慌张的喊声：“不好了，老爷不好了……”
管事不等准许就一脸苍白的冲了进来，大声汇报道：“恪报，恪报最新消息，益州与江南士族签订了一份合作约定，益州的全部财赋都被拿出来向江南士族以朝廷规定的上浮三成价格，购入大批粮食。”
“恪报上说了，这批粮食，足够让益州的百姓支持到秋收！”
“什么！”裴寂最先反应过来，蹭一下起身，夺过管事手中的恪报。
下一秒，裴寂仰头，眼睛猩红咆哮道：“李恪你做事不给别人留一线，你处处机关算尽，你不得好死，将来你一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噗！
裴寂呼喊着，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裴兄！”
“祖父！”
……
众人扶助裴寂，裴寂昏迷中都还在含糊不清的念叨着：“完了……完了……李恪你机关算尽，将来你一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崔府。
哎！
崔宗伯叹了口气把恪报放下，无奈说道：“好一个机关算尽！怪不得他没有做任何的挣扎抵触就答应了！”
“原来他早算计到这些了，如今，除了一个裴承先担任赈灾经略使，我们付出这么多，得到了什么？”
“何况李恪自己从益州退下来，却给他的好兄弟们让出了机会，他的那些兄弟，借此大举进入益州，他真的是从不做吃亏的事情！”
“他这些兄弟担任副手不起眼，可却借着他留在益州的遗泽，建立功勋，名正言顺的以功勋入仕途，为将来铺平道路！”
“机关算尽，退一步，从容布局，他可真的是机关算尽！这种人必是短命早夭之人！”
崔莺莺在一旁默默认真的煮茶，她没有提醒自己祖父，恐怕吴王那些兄弟顺势进入益州。
用吴王李恪留下的遗泽，建立功勋，以功勋入仕途，并非吴王自己的本意。
她没有确切的消息可以证明这一点，但是她有这种感觉。
若真的是陛下如此安排……
崔莺莺似乎窥视到了什么不愿意说出来的秘密。
正如崔莺莺猜测一般。
皇宫内。
李世民看着手中恪报，高兴激动的抖了抖，冲身边的妻子笑着说道：“无垢，看看朕这个儿子，他正是一点儿亏都不愿意吃！”
“当初我想着不能让他吃亏，也为了确保他的政策不被做坏了做歪了，就把他那些结义兄弟塞到益州去，让他们借着他留下来的遗泽建立功业，算是减少他的损失，他倒好，瞒着我们所有人，把我们蒙在鼓里和江南士族达成了这样一个合作。”
“听说裴寂那个老不死的气吐血了。”
长孙无垢温婉笑着，静静听着丈夫略显语无伦次高兴的话，待其说完，莞尔笑道：“恪儿让你满意高兴的时候，就是‘朕的儿子’，要是惹你生气了，就成了混球，如意的儿子，咯咯……”
长孙无垢说着自己到先无奈的笑了。
长安城内。
百姓同样在欢呼。
“东木头市的粮价降了！”
“城北的粮铺也降价了！”
“太好了，终于降了，终于降了！”
……
百姓即便看了恪报，也不会知晓粮价降了背后的内幕。
但并不妨碍他们，高兴欢呼。
醉仙楼包间中。
魏叔玉、秦怀玉凭窗而立，看着街面上欢呼雀跃的百姓。
“真好！”魏叔玉忽然灿烂笑着，冷不丁说道。
秦怀玉也点了点头：“嗯。”
哈哈……
二人相视一笑，同时举杯：“处默不在，但是为大哥，为我们共同的目标和理想干！”
痛饮一杯，放下酒杯后，魏叔玉说道：“怀玉，我和大哥很快就要动身去雍州了，岑先生来信，突厥小公主阿史那飞燕在雍州等着大哥，似乎有事情。”
“在益州的时候，我跟处默商量过，我们的步伐适当应该更进一步了，我们觉得，不要先从兄弟中发展恪党成员。”
“毕竟咱们这些兄弟，背后的关系错综复杂，现在不合适。”
“我两认为可以从寒门中发展，不过有一个前提条件，品德必须过关，要对大哥绝对忠诚，才华最次之。”
秦怀玉沉吟片刻，赞同道：“的确，我们做的这件事情，才华虽然重要，可保密的原因，前面的两个条件更重要，我同意。”
“那好，你留意长安老兵营教孩子们学识的寒门士子，我在雍州那边寻找志同道合的恪党！”
“好！”
“是真好。”魏叔玉扭头看向窗外，笑着说道。
秦怀玉点头道：“对，是真好，也为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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