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

第205章

李恪年后就离开长安。

在春种彻底结束后，李恪才受雍州刺史府‘相邀’来到雍州。

雍州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岑文本拿其没有办法。

是日。

李恪入雍州的队伍行之武威郡。

不速之客阿史那飞燕也从雍州快马加鞭赶来武威。

崔莺莺、苏婵儿、武媚娘共乘一辆马车。

苏婵儿和崔莺莺本就相识，她看崔莺莺撩起马车帘子往前面骑马并行的吴王李恪和阿史那飞燕看去。

便笑着打趣道：“莺莺，你可要当心了，塞北黄金家族阿史那氏的这位公主明显对王爷有意思，人家可比你更大胆主动。”

崔莺莺笑了笑，揶揄道：“婵儿，你也上点心，我还想和你一直做姐妹呢。”

闻言，苏婵儿俏脸不由微微泛红，不由自主的把脸移到一边。

崔莺莺笑了笑。

即便未来丈夫，吴王李恪大度，准许苏婵儿外嫁，她也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苏婵儿作为李恪的秘书处女官之长，知道李恪太多的秘密了。

加之苏亶还是李恪的左膀右臂。

有能力的男人，那个不是三妻四妾，何况李恪是皇子，他也不是独孤伽罗，没想过要独占李恪。

李恪没有为自身做打算。

崔莺莺仰慕李恪，不惜出卖了整个关陇系委身李恪。

那就一定要把她心中可以成为瀚海之月的男人推上那个位置。

只有那个位置，才可以让她仰慕的这个男人，真正放开手脚肆意的挥毫泼墨，按照他自己的想法，描绘秀丽山河。

“你们觉得王爷的外祖父隋炀帝杨广是怎样的一个人？”

“当今陛下又是怎样一个人？”

这话题有些犯忌讳了。

对于李恪而言，无论是当今还是前朝的杨帝，都有着关系。

“杨帝昏聩，陛下贤名，当然陛下也有那么一点点……”武媚娘最先开口，到底是年纪还小，没有太多的忌讳。

苏婵儿略作沉吟，说道：“孔子的学生曾评商纣王，‘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纣王再不好也没有史书记载的那么坏，子贡认为‘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

“最后这句话我知道，苏先生教过我。”小丫头武媚娘跃跃欲试说道：“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民众有这个特点，你要是好，就把你捧得高高的，近乎完美，如果说你坏，就会让你坏上加怀，无恶不赦。”

崔莺莺会心一笑。

她想做的是现在的长孙皇后，亦或者前朝的萧皇后。

辅助丈夫登上那个位置。

能力越大的人破坏性越大，至于李恪是否真的能够成为她心中瀚海之月般的存在她也不清楚。

而苏婵儿那句‘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契合了她心中的答案。

她只要做即可，没有必要想今后的事情。

所为后人评说，就是‘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罢了。

她相信萧皇后即便现在也没有后悔辅助杨帝，未来当今天下之恶皆归焉，长孙皇后也一定不会后悔。

哪怕未来李恪对崔家举起屠刀！

崔莺莺再次看向前面。

“吴王，这一次塞北诸部是十分有诚意的，只要吴王答应去，塞北诸部可以完全配合吴王你的任何行动和举措。”李恪右侧，阿史那飞燕一双明亮的美眸直勾勾毫不羞涩避讳的盯着李恪保证道。

李恪被这匹胭脂烈马盯得都有些受不了了。

他笑着说道：“阿史那公主，本王去不去，不是由我能够决定的，是由朝廷决定，如果朝廷需要，本王绝无二话。”

“当真？”阿史那飞燕激动的询问道。

“当真！”

“那好吴王，你等着，我马上回草原把这个消息带给父汗，父汗会联名草原诸部首领向皇帝陛下请命的，皇帝陛下一定会同意的。”阿史那飞燕十分激动道。

在她看来，只要李恪不抵触，关陇系、塞北草原双重配合下，皇帝一定会答应的。

她不由想到了父汗对长生天许下的誓言，俏脸罕见泛红。

紧接着，迫不及待抱拳道：“吴王，那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我现在就返回草原。”

“大哥的桃花运真是让人羡慕。”程处默瞧着阿史那飞燕带着数十骑塞北骑兵卷土离开，策马靠近笑着打趣道。

李恪没好气道：“怎么也没有你桃花运好，还真让你在吐谷浑造出个混血儿来，我可告诉你，程将军知道，我绝对不会替你说话，你自己看着办。”

程处默从西域带回来的那个女子，去年冬天的折腾，程处默终于在异域的肥沃土地上，克服了气候差异的影响，成功播下了中原的种子。

这事情闹得有点大了。

程处默是程家长子，未来是要继承程咬金爵位的。

世袭国公爵位，程处默之后，难道传给这个中西混血的长子。

反正李恪觉得活土匪知道后，一定非得诈刺不可。

程处默脸上的笑容瞬间变成苦笑，讪笑道：“大哥，这真的就是失误，我也……”

“行了，别再说你这点破事了。”魏叔玉笑着打断，然后郑重其事询问道：“大哥，我们真的去并州？”

“去什么去，李泰现在已经在我们身后了，一天后就带着长安令王崇基到这里来了，什么考察借鉴雍州服务型官府，说白了还不是发起对关陇系的反击嘛！”

“并州系对咱们兄弟可是防贼一样提防着呢，他们会让咱们兄弟去并州？拼死他们都要阻止这种事情发生。”

“长安全面落实推行服务型官府，就是给关陇系一点颜色瞧瞧。”

李恪对长安的局势洞若观火。

程处默不由皱了皱眉头：“那咱们就得去云梦泽或者是岭南道了？”

王敬直瞧瞧通过谣言的方式把那天晚上太子府的谈话散播出去，所以现在大家都知道关陇系的打算。

“其实离开也没什么。”魏叔玉笑着说道：“这丝路已经没有什么挑战性了，如果能确保咱们离开后，我们制定的规则不会变样，倒不如离开，去一个更有挑战的地方。”

程处默不由微微皱眉。

他看李恪已经策马往前面一处农田冲去，扭头压着声音询问道：“叔玉，你干什么，你这是鼓动大哥离开河西地区？发什么疯呢，河西地区我们打造成一块宝地了，现在就放弃拱手让给别人，你是不是疯了！”

魏叔玉也不生气笑着说道：“处默，这个想法没有跟你商量，是我错了，不过你想一想，如果能确保河西地区我们制定的规则不变，即便大哥离开了，就不是大哥的了？”

“刺史府有岑文本、次一级的郡守有马周、上官仪、杜正伦这些人。”

“吐谷浑有哪些贵族还有赫连铁男，我们这些年背着大哥也安插了不少寒门子弟。”

“如同再算上褚遂良、窦诞、崔民干、李行之这些认同大哥的人，大哥走了，河西地区的大局也不会变。”

“而我们想要推大哥上位，大哥就需要有更大的影响力。”

“只是岭南道和云梦泽这两个地方太差了，关陇系还真手黑心狠，竟然想要把大哥弄到这些地方，如果能去荆州、河南、哪怕是幽州这些地方对大哥来说也十分有利。”

“陛下将来一定会征讨高句丽的，幽州、河南、河北就是未来的大军征辽的后勤基地，只要大哥发展好任一一个地方，不但对朝廷征辽有利，更能够显露大哥的能力。”

“真要是种地，去荆州更容易入手一些，算是最坏的选择。”

“可一旦要离开，大哥去哪里，可就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了！”程处默提醒道。

魏叔玉不由无奈道：“是啊，这也是我最担忧的，一旦离开，决定权就会转移到中枢，中枢恰恰是我们根本无法借力的地方，我们在中枢完全使不上劲儿。”

各家的长辈们可以纵容他们跟着李恪这个大哥。

但是绝对不会在朝堂上帮他们。

“我建议殿下去云梦泽。”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忽然有声音传来。

魏叔玉和程处默扭头就看到崔民干不知何时骑马靠近他们十几步左右。

二人相视一眼，在考虑，崔民干是不是发现了他们的动作。

崔民干忽然察觉魏叔玉二人身上有一股杀意，不由微微愣怔。

崔民干的反应让魏叔玉察觉其人似乎并没有发觉他们真正的秘密。

他立刻询问道：“民干兄，你怎么猜测我大哥一定要离开河西地区呢？”

“河西这可明珠太耀眼了，恪殿下待在这里只会成为所有人攻击的箭靶，现在是关陇系，可未来随着河西地区不断持续繁荣，恐怕连魏王也会嫉妒羡慕的。”

“恪殿下已经打牢了河西丝路的根基和制度，留在这里已经不能发挥太大的作用。”

“民干辞官追随殿下，就是想跟随天下推动服务型官府的扩大和落实，如果殿下穷居于一地，无法满足我的目的，我便会离殿下而去，与我有一样心思的人不会少。”

“离开，继续打造一个泛河西典型，才可以真正的赢得心向殿下之人的人心。”

“留在这里只会让殿下失去人心。”

魏叔玉与程处默相视一眼，猛然惊醒，他们光想到了扩大影响力，却没有想到，离开与留下还有这么一层隐晦而十分重要的关系。

人心！

崔民干们的人心！

程处默说道：“那么为什么一定要去云梦泽？”

“刚才听到两位小公爷的一点私下谋划，多有无礼了，去河南、河北亦或者幽州，恐怕很难成行。”

“而为征讨高句丽做准备，其实云梦泽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两位小公爷不要忘记了，前朝三征高句丽，都曾从江都派船渡海攻击，江都可以，云梦泽同样可以！”

“请两位小公爷放心，这些话止于我们三人之口，殿下也不会知道。”崔民干露出善意的笑容。

魏叔玉可以确定，崔民干嗅到了什么。

他点了点头，与程处默驾马往李恪的方向追去，拉开距离后，程处默冷着脸说道：“这家伙太聪明了，一定察觉一些什么，我会派人盯着他，只要有不对劲儿，直接解决了他。”

“嗯。”

……

益州。

裴承先书房中。

“別驾，苎麻长势喜人，今年即便不能超过丝路那边，益州也可以在年终大议述职中排名第二了。”许敬宗从外面进来，一脸高兴的恭喜道。

不过他发现，裴承先俯身桌案专注写信，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

他凑近了才发现，裴承先是在给长孙无忌和温彦博写信。

片刻后，裴承先放下笔，苦笑征询道：“许前辈，我想写信提醒长孙世叔、温世叔等人，放弃让吴王李恪去并州，并州系的反应太激烈了，这么做得不偿失。”

“不如将吴王调出河西，让他来岭南道，这样我们可以就近盯着他，也可以封堵他。”

许敬宗知道，裴承先这么做，心心念念就一个原因，他想要在关陇系内部以遏制李恪来表现自身。

即能报去年年关述职丢脸的仇，还能在关陇系内部立功。

这是个和他一样聪明的人。

而裴承先时时敬他为前辈，也让许敬宗十分受用。

“裴別驾你这样写痕迹太重，长孙大人那些人早练就出了一颗火眼金睛了，最好是可以分析岭南道和云梦泽双方的优劣，而不是单单提岭南道，应该把决定权交给长孙大人等一众关陇系的领袖。”

裴承先猛然醒悟。

他的信的确太多痕迹了，功利心太重，或许会引起那些领袖们的不快。

裴承先当即起身，恭敬作揖一拜：“请许前辈教我。”

“別驾太客气了。”许敬宗连忙扶起裴承先。

随后许敬宗亲自执笔，为裴承先润色扶正书信。

同时许敬宗诡异笑着提醒道：“別驾，一旦吴王入岭南道，益州他那些兄弟们一定会忍不住帮忙的，这其中还有很多可操作的东西，別驾不是早不爽这些人反对你吗？到时候就可以乘机找些由头把他们踢出去。”

“益州就可以完完全全由別驾你来打造，超越丝路经济带，指日可待！”

裴承先听闻后，不由泛起笑意，心情更是好了许多。

围绕着李恪去留、去哪里的问题，许多人都在各式手段，想要达成各自的目的。

李泰领着王崇基等一行人抵达武威郡之际。

李世民的案牍上也堆满了各种关于李恪去留问题的谏言折子。

哼！

李世民冷哼一声，狠狠地把其中一份折子扔在地面上：“朝廷应警惕吴王李恪权势日隆，生出野心！朕倒是巴不得他有些野心！”

长孙无垢走了进来，把地上的折子捡起来，重新摆放回案牍上，说道：“他们呐，就是想要你对恪儿生出猜忌之心，这自古以来，帝王只要猜忌心起，那把无形杀人的刀就始终悬着了。”

“多少皇室父子如此。”

“他们的用心的确险恶了些，并州系一边大张旗鼓的去借鉴雍州经验，一方面也跟着上这种折子，可见恪儿现在多遭人恨。”

“要是有一天，我们都对他起了猜忌心，他可真的就是遗世独立，天下无他容身之处了。”

“我知道观音婢你的担心，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李世民郑重说道：“朕做不了汉武帝，也不会做汉武帝晚年自废武功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