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母后答应了吗?”
东宫,书房,李承乾看着候海堂急切询问道。
候海堂看了眼丈夫,她当然明白,丈夫迫切的想要父皇母后来主持孩子的抓周之礼,其实并非多么的出于父爱。
主要是借助这个孩子,为刚刚吴王送战死英灵归乡盛大之事上扳回一局。
她的丈夫想要让所有人知道,父皇母后依旧偏爱他,独爱他,以此昭示天下。
昭示那些兄弟们。
丈夫要维护太子之位的稳固性,她作为妻子,在这件事情上,自然是要帮忙的。
这总比直接对兄弟们动手,阴谋陷害,手足相残的要好。
候海堂笑着说道:“母后已经同意,不过她要跟父皇商议。”
啪!
李承乾激动的一拍桌案,蹭一下起身,大笑着说道:“太好了!父皇母后最关心的还是我,就让他们看一看,让他们知道,某些东西,是他们痴心妄想也得不到的!”
哼!
“太子,宫里的王大监来传陛下口谕。”就在此时,于宁志出现在书房门口。
李承乾激动道:“一定是抓周之礼。”
“快,于先生,快带孤迎接王大监。”李承乾连忙催促道。
“老奴给太子请安。”
“王大监太客气了。”李承乾连忙扶助王德:“王大监也是看着孤长得的,就是孤的长辈,在孤这里,不需要太多的礼节。”
王德瞧着眼前这位太子爷,心中感慨颇多。
诚如这位太子爷说的,他是看着这位长大的。
从很小的时候,诸皇子只能羡慕的看着这位跟在皇帝身边,而皇帝和皇后夫妻对这位也予以了极大的厚望。
倾尽一切去培养。
可眼前这位,把这一切当成了习惯,当成了本该就属于他的东西。
丝毫没有去深究皇帝夫妻这样做的良苦用心。
“太子,陛下口谕,择吉日,三日后为皇孙李象及吴王之子,一同举办抓周之礼!”王德面色严肃的传达着李世民的口谕。
李承乾听闻后,脸上的笑容渐渐凝滞。
于宁志看李承乾渐露怒意,连忙提醒道:“太子,不能光顾着激动,领旨谢恩。”
王德看了眼李承乾,心里清楚的很,那里是激动,失望、愤怒或许更多。
李承乾回过神,连忙说道:“王大监,代孤谢父皇母后。”
“太子的话,老奴一定转达陛下,老奴还要去吴王府传旨,先行告退。”
等王德走了之后,李承乾不在掩饰自己心中的失望愤怒,大声咆哮道:“他们什么意思!李恪的儿子,有什么资格跟孤的儿子一同举办抓周之礼!他的儿子才半年!”
“太子,父皇母后含饴弄孙,疼爱幼孙没什么的,老人都是隔辈亲。”候海堂连忙开解道。
李承乾立刻把矛头对准候海堂:“你是怎么跟母后说的!是不是你在母后面前提李恪之子的事情!”
候海堂心中委屈极了,眼睛蒙上水雾。
“太子。”于宁志有些看不下去了,规劝道:“陛下和皇后这是隔辈亲,而且皇长孙才是真正的抓周,吴王之子半年,尚且没有到抓周的年纪,这是沾了皇长孙的光,如果不是要给皇长孙办抓周之礼,陛下和皇后是不会想到吴王之子的。”
不得不说,于宁志的确不愧是昔日秦王府十八大学士之一。
他很巧妙的抓住了两位皇孙之间的不同,让李承乾渐渐平复冷静下来。
李承乾冷笑说道:“于先生说得对,李恪之子,不过是沾了孤孩子的光。”
……
吴王府。
“你们说给这小家伙起个什么名字呢?”
王府的大厅,地面上铺着一块柔软的毛毯,这是雍州的毛线作坊开发的一种新产品。
不过现在被李恪铺在地上,他儿子就爬在上面。
胡乱的蹬腿乱爬。
李恪和兄弟们,以及崔莺莺几女坐在旁边看着,李恪笑着询问兄弟们的意见。
初为人父,李恪高兴之余,对于起名字还真是有点棘手。
“大哥,外面的流言蜚语你到底有什么想法?”程处默抓耳挠腮忍不住询问道。
大家都在着急这件事情呢,自己大哥倒好,睡醒了之后,就拉着他们给皇孙起名字。
“殿下……”王德被管事带着来到门口,瞧着里面的情景,不由无奈的笑了。
一群大人简直就是把陛下的皇孙当玩具!
“王大监,你怎么来了?”李恪笑着询问道。
王德苦笑道:“吴王,老奴来传陛下口谕,三日后是吉日,陛下在皇宫为皇长孙李象以及吴王之子一同举办抓周之礼。”
“有劳王大监了,这小子才半岁,是不是就不要凑这个热闹了……算了,我不难为王大监了。”李恪看着王德一脸为难之色,他摆手说道:“我自己入宫面圣去说。”
王德拦住李恪,说道:“陛下还有旨意。”
“狗德行,为父想要含饴弄孙,你还要抗拒不成,三日后,你不愿意来别来,为父要见的是皇孙,又没说要见你!”
王德严肃转述完李世民的口谕后,忍着笑意,连忙赔礼:“殿下勿怪,这都是陛下的原话,老奴不得不传达。”
李恪这才回过神来,无奈苦笑,将王德扶起:“我怎么会怪王大监呢。”
哈哈……
王德走出不远,听到身后会客厅传出的轰然大笑声,也不由轻松一笑,这群年轻人的朝气,让他这个老家伙都觉得似乎年轻了许多。
陛下就是知道这群小公爷在吴王府,所以才让他来传旨。
其中的用意,他能够猜测到一二分。
“大哥,往日陛下就是这么跟你说话的对吗?狗德行……哈哈……”程处默大声笑着询问,双手还不由拍着腿。
魏叔玉等人也是如此。
他与秦怀玉对视一眼,然后又看向大嫂崔莺莺,几人点了点头。
陛下的这道口谕,逗人高兴之余,也让他们彻底放心了。
从陛下这句嬉笑怒骂之言,他们就能判断的出,并没有因为九嵕山昭陵百姓的举动,而猜忌大哥。
这也是王德猜测皇帝瞅准了这群小公爷都在的时候,让他来传达圣旨的原因。
太极宫。
“什么?那个混球果真拒绝了?”李世民得意笑着转头对长孙无垢说道:“你看,我就知道他那个狗德行,被我猜中了吧?”
长孙无垢莞尔一笑,瞠目瞪了眼丈夫,说道:“你让王德当着他们兄弟的面,那么说他,他会没面子的,这次事出有因,以后不能了,孩子大了,是要面子的。”
“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程处默敢笑话那混球,他家老子每次揍他都是掉在树上,脱了裤子揍得。”
李世民笑着说了一句,又询问道:“王德,你说那混球把朕的皇孙当成玩具?”
“陛下,是这样……”王德将王府会客厅的一幕描绘给李世民。
李世民和长孙无垢听到后,不由笑着摇头。
“不着调!崔家丫头也可着劲由着他胡来!”李世民笑骂道。
……
三日后。
晚上。
宫中一片灯火通明。
“有没有跟打赌,今天两位皇孙抓周抓什么东西。”朝中的大臣,以及昔日追随李世民的老兄弟们早早的便入宫。
抓周之礼动静虽然小,可能够参加的,不是皇帝昔日的老兄弟,就是朝中重臣。
“不管到了那里,就数你程咬金的嗓门最大。”温彦博开口说道:“我来跟你打赌,我猜皇长孙一定会抓书、或者木剑,又或者是木马。”
“我觉得皇长孙抓书就可以了。”刘洎笑着说道:“未来的大唐天下不需要征战四方,皇长孙只要坐江山即可。”
“我觉得应该两手抓两手强,文治也要,武功也要。”侯君集抚须开口,灯光映照下,满面红光。
皇长孙是他侯君集的外甥。
“我认为是……”
……
一时间许多人开口,不过这些紧随温彦博开口的朝臣们,只是讨论皇长孙,李恪之子似乎被自动遗忘了一般。
程咬金不动声色的退后,来早秦琼牛进达等人旁边坐下,撇了撇嘴,没好气低声说道:“一个抓周之礼,两个懵懵懂懂,连话都不会说的孩子,温彦博这些人都要如此卑劣做作,咱老程真是被恶心到了。”
牛进达嗨嗨笑道:“活土匪,让你积极,现在好了,惹了一身骚吧?”
程咬金气的嘴角直抽搐,低声骂道:“这些酸儒满肚子坏水……”
“陛下到!”
就在此时,王德尖细的声音响起。
程咬金等人连忙从座位上起身。
只见的皇帝带着后宫诸妃,太子一家,李恪一家,以及皇子皇女们走来。
“拜见陛下。”
“诸位爱卿不必多礼,今天是家宴,没有那么多君臣之礼。”李世民笑着摆手说道。
“谢陛下。”
一张大的桌子已经摆在宴殿的中央。
李世民扭头对抱着李象的候海堂说道:“把真的皇长孙放到桌子上面,让他选自己喜欢的东西。”
桌子上有香水、胭脂、书本、糕点、木马、木剑等等一系列东西。
候海堂微微一福,走了过去。
群臣们都围了上来,仔细的盯着。
“你们说皇长孙会抓什么?”
“当然是与治国理天下有关的东西!”
……
众人议论着,李象爬在桌子上好奇的打量着。
等待中,李世民凑过去,爬在桌边,指着桌上的东西逗弄道:“朕的皇长孙,想要什么,尽管拿。”
李象爬来爬去,把手按在了书上。
“看吧!我就说皇长孙会抓书的!”
“皇长孙未来一定会个贤明之主!”
……
李承乾听着周围大臣们的议论,一脸的得意,扭头向李恪挑衅的看去。
“德行!”李泰首先注意到,在李恪身边嘀咕一声,李恪没好气的瞪了眼李泰。
“李恪该你了。”李世民扭头招了招手,笑骂道:“朕的皇孙出生半年了,你还连名字都没想好,你还真是个称职的父亲。”
闻言,李恪讪讪一笑,给崔莺莺使了个眼色,崔莺莺把孩子抱着放在桌子上。
哇!
李恪的儿子离开崔莺莺,随即就大声哭了。
温彦博等人笑了起来,议论道。
“皇孙好嗓音。”
“是啊,这哭声,有力气。”
“洪亮!”
……
这话听着,怎么都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味儿。
“嗓门大,将来当将军,咱们这些丘八那个不是粗嗓门儿。”程咬金忍不住了,大声嚷嚷道,刚才他就被温彦博等人恶心到了。
现在又来,他老程最拿手的就是搅局了。
“活土匪说的不错,陛下,皇孙未来一定会是个优秀的将军,为大唐马上开疆拓土。”
“……”
对李恪有好感的军方将领们嚷嚷起来。
温彦博等关陇系重臣心中十分不喜,不过在这种场合,大家也不好起争执。
李世民拿起一本书,凑过去,逗弄道:“不哭了,看皇祖父给你什么。”
李世民把书摇的哗啦啦作响。
李承乾不由紧张,这不是作弊吗!
他刚想要开口,就注意到站在身边的舅舅摇了摇头。
长孙无垢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失望的无声叹了口气。
不过是图个喜庆吉利罢了,温彦博等人在这件事情上一点儿都不退让也就算了,长子都沉不住气。
杨如意看着自己的孙儿往皇帝面前爬过去,紧张的攥住了手。
她在心中一个劲儿的不想孙子抓住皇长孙抓过的这本书。
这会给他儿子招来太多不必要的麻烦,甚至她有些埋怨皇帝,逗孩子,换个其他的物件,香水、胭脂都好,为什么非要选皇长孙抓过的那本书。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紧张的盯着。
虽然是图个喜庆吉利,可这种事情,寓意太大了。
在众人注视下,李恪之子爬到李世民前面,把手伸出去,所有人心都宣起来了。
唯独李恪面色平静看着。
李世民眼睛余光打量着他这三个年长的儿子。
长子承乾紧张,极力的控制着,可眼神还是流露出了一丝丝愤怒。
青雀也很紧张,仿佛是他孩子似的,眼神余光不时的瞥长子,一脸幸灾乐祸,是这混账的性子,这混账就见不得承乾好。
最不服气长子。
李恪这个混球儿子,他很满意,面色平静,根本不当回事。
哎哟!
李世民观察着,忽然疼的叫了一声,收回眼神就看到他的皇孙抓住了他的美须。
群臣都被镇住了。
皇帝疼的都叫出声音了。
这可是龙体,皇帝的美须,那是龙须!
崔莺莺的脸色瞬间变白。
哈哈……
就在短暂的刹那,李世民的哎呀声尚未落下的时候,大笑声便响起,李世民伸手将皇孙抱起,大笑道:“好!小小年纪,就敢薅皇祖父的龙须,有胆魄!”
有人看着皇帝龙颜大悦,失望的叹了口气。
武将们,崔莺莺、李泰等人则暗暗松了口气。
就当所有人表现不一的时候,李世民做了一件更加惊人的事情,直接将皇孙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笑着说道:“好小子,你可是第一个有此荣幸的人,就算你爹他们,皇祖父这些混账儿子,都没有这个荣幸。”
众人的神色再次不由变了变,大家都能看得出来,皇帝对这位敢薅他龙须的皇孙十分喜爱。
“陛下,皇孙还幼小,身子骨脆弱,还是小心些的好。”长孙无忌笑着开口提醒道。
李世民深深的看了眼妻兄,妻兄美名其曰关心他这个皇孙,其实是不想他和皇孙亲近罢了,辅机啊辅机,你可真是用心良苦,李世民心中感慨一句,从善如流点头道:“辅机提醒的是,朕太高兴了,有些忘乎所以了。”
“既然朕这个皇孙的爹娘不着调,那朕赐个名吧,从今天起,就叫李贤。”
“你们两个,同不同意?”李世民转头看向李恪夫妻。
崔莺莺浅笑一福:“谢陛下赐名。”
“儿臣谢父皇。”
李承乾看着这一幕,心中十分的不舒服,本来自己孩子抓了书,寓意不错,可风头一下子全都被这个敢薅龙须的侄子给抢走了。
“奶娘把孩子带下去,开宴!”李世民心情很好,挥手爽朗说道。
随后气氛渐变融洽了许多。
到了宴会尾声,王德匆匆来到李世民身边,将一封折子递给李世民。
典乐声安静下来,众人注意到皇帝的神色渐渐变冷,脸上露出怒容。
啪!
紧接着,就把手中的折子拍在桌案上。
“陛下发生了什么事情?”杜如晦起身作揖询问道。
李世民说道:“雍州岑文本送来的折子,从西域来的商队带来消息,高昌国在西突厥的支持下,忽然发起战争,丝路进入西域段变得不稳,很多商队听闻消息,滞留在河西,不敢返回西域。”
“打!高昌这是终于忍不住了,他失去了原本在丝路上的地位,早有怨言,现在竟然跟西突厥勾搭在一起,必须打,狠狠地打,打一场灭国战!”温彦博豁然起身,面红耳赤大声说道。
“对,这一次臣赞同温彦博的提议,必须打!”
“对,必须打!”
“再打一场灭国之战,彻底解决西域问题!”
……
军中将领们顿时大声嚷嚷着要打。
李恪起身作揖郑重说道:“父皇,消息并不清楚,儿臣朝廷贸然下决定!”
“咦,吴王怎么反对?”
“西域乱了,丝路就断了。”
“……”
众人不解的看着议论起来。
李恪瞥了眼温彦博,关陇系极力的喊打,让李恪十分担心,大军必定要从丝路经过,如果是关陇系领兵,这条丝路就会被军队的暴力锋芒给摧毁。
战争机器本身的暴力性本身就是伤人伤己,如果有人故意纵容,丝路数年恐怕都难以恢复元气。
李世民短暂的困惑之后,也明白了混球儿子竟然反对的原因。
一时间,他也有些难以决断了。
“陛下,臣建议打,而且臣建议由太子领兵,候将军辅佐,出征西域!彻底将西域纳入朝廷的管辖之内!”这时长孙无忌忽然起身建议道。
咯噔!
李恪最不想看到的情景出现了。
就连杜如晦等人也反应过来了。
明白李恪反对的原因,明白温彦博听闻消息后,为什么抢着跳出来要支持大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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