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该死的绿林，竟然敢刺王杀驾，简直就是不想活了！”中书省，戴胄将手中的并州报扔在桌案上，怒道。
哎！
刘洎叹了口气，唉声叹气道：“风雨欲来山满楼啊，吴王联系在潼关、崤山以东强硬手段罢黜了将近四百名各级官员，现在遇到刺杀，我担心吴王会以为这是那些士族做的。”
“因为这些该死的绿林，让这场天下为公的考核，夹杂上了不该有的私怨。”
“私怨代替公理的政争是十分可怕的。”
“是啊，是啊。”杨宏礼都不给房杜等人插口的机会，紧接着说道：“这种私怨的政争是没有下限的，什么手段都有可能使用出来，如果由地方发展到朝堂，就会贻害无穷。”
无耻！无耻！
杜如晦听着这番言论，气的嘴唇都在颤抖，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呢，这些人就将刺杀之事移花接木到私怨上。
仿佛就在说，如果接下来，即便吴王李恪没事，由吴王李恪来主导这件事情。
恐吴王会误会崤山以东士族，进行报复。
吴王李恪的生死现在大家都还不清楚，就开始污名化这场年轻人，心存公理正义，践行初心清查天下吏治的行动。
他很想指着鼻子痛骂。
可房玄龄暗暗摇了摇头，褚亮抬手轻轻不懂神色拍了拍案牍边沿。
杜如晦明白二人在安抚他。
他也明白二人为何要安抚他。
他就是因为欣赏、同时也心疼那个愿意为大唐盛世，不计个人得失，砥砺前行的皇子，所以在之前其受到某些不公针对之际，只是站在公义的立场上，为他说过几句话。
所以他现在也被某些人视为恪党。
如果他现在怒而发声，正中了所谓出于私怨政争的说法。
而且还是最严重的的，发展到了中枢！
他现在发声，一定会立刻抓住把柄。
“吴王的品行，恐怕还没有几位老大人口中这么低劣。”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所有人不由扭头看去。
一脸错愕。
唐俭！
唐俭怎么会替李恪出声？
唐俭不管众人的注视，自言自语说道：“陇右、益州、岭南、还有老兵工坊等等一系列的事情，如果有这些珠玉在前，还要质疑一个人的品行，恐怕我们这些人就都没有资格坐在这里指摘别人了。”
“要我说，纵使这件事情真的是崤山以东的士族做的，吴王也不会因此心怀私怨打击报复。”
王珪面色平静的笑了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可并州系的态度已经确定无疑。
刘洎等人面色十分的难堪。
唐俭的语气温吞平和，可说出来的话柔中带刺，处处针对他们，丝毫不给他们这些老前辈面子。
更让他们惊疑不定的是并州系的态度。
为什么会突然支持李恪？
难道他们之间达成了什么交易？
长孙无忌都不由微微皱眉，情势忽然变得并不那么好了。
“咦，那不是王德吗？他怎么抱着皇孙李贤？”杨师道打破了忽然诡异的沉默。
众人从门口可以看到，王德身后跟着几名宫女，双手抱着已经一岁半的李贤皇孙。
哗啦！
众人连忙起身，长孙无忌快步走到门口，笑着询问道：“王大监，你这是做什么？”
王德停下脚步，微微弯腰，然后站直了，笑着说道：“老奴替陛下传达旨意，陛下吩咐王妃马上启程前往齐郡，李贤皇孙入宫，有陛下和皇后亲自抚养。”
这话一出口，长孙无忌等人面色瞬间大变。
就是房杜褚三人也都是不由微微皱眉。
长孙无忌看着王德匆匆走向太极宫的背影，神色变得十分沉凝。
“辅机，陛下怎么将皇孙李贤接入宫中，而且还是帝后二人亲自抚养？难道不能交给杨妃娘娘吗？”宰辅们不动声色的分成几波走出来，刘洎声音急促而压抑的询问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
“当日在抓周之礼，陛下就表现出对这位皇孙的极为喜爱，当时我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杨宏礼沉声说道：“陛下会不会爱屋及乌，父凭子贵？”
……
“大人，李恪会不会夫凭子贵？”唐俭同样在问相同的问题：“如果真是如此，我们现在帮他，是不是就不太合适？”
“我们帮他只是想要他支持魏王，可不是让他李恪上位。”
王珪摇了摇头，转头看向太极宫。
许多事情，一下子变得扑朔迷离了。
……
“如晦兄，陛下有些太喜欢这位敢薅龙须的皇孙了。”褚亮费解道，同时他也想知道房杜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杜如晦扭头看了眼褚亮，一笑言之：“你褚亮装的可真深，你不是墙头草，你也不是陛下的心腹忠臣，你与我们还是有些不同的，今日总算被我看穿了。”
房玄龄看着褚亮善意一笑，与杜如晦二人不顾褚亮，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藏得好深！”杜如晦不由感叹一句。
房玄龄轻松笑道：“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无外乎如此罢了。”
“报！”
“洛阳八百里急报！”
就在中书省各方讨论之际，一斥候小跑着向太极宫方向冲去：“魏王急报，吴王无恙！潼关以东百官祭祀孔庙！”
呼！
杜如晦等人听着跪在太极宫门外斥候简练的信息提要，不由微微松了口气。
很显然李泰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不需要朝廷下发命令，在探查清楚李恪的安危之后，立即上报。
这才有了李世民的命令还未出潼关，紧接着消息就传来了。
暖阁中。
李世民把李贤架在脖子上，光着脚在地上转动逗李贤，听闻外面的汇报后，松了口气，扭头与长孙无垢相视一笑。
得知李恪被刺杀的消息后，他们心中的压力很大。
李恪是他们暗中培养的未来接班人。
这个接班人各个方面都让他们十分满意。
如果出现差池，遍观诸皇子中，有谁能够有李恪的才能、气量、仁恕之心？
没有！
他从贞观十年土门关一役开始的漫长培养、布局就会被毁于一旦。
培养李承乾他们花费了时间年。
如果李恪出现意味。
他们还有多少时间继续培养另外一个不属于李恪的接班人？
不过转瞬，李世民的脸就变得冷硬无比，自言自语道：“他要对齐郡动手了，曲阜孔圣故乡，在这个时候多地官员祭祀孔庙，这就是在无声的抗争。”
“对当代的衍圣公表明他们的态度！”
“早预料到这根骨头难啃，没想到这么硬！”
长孙无垢伸手接过李贤，提醒道：“你呀，还是想一想怎么应对明日的早朝吧，明日的早朝，恐怕不会平静。”
……
翌日早朝。
“陛下到！”
“参见陛……”众人在王德的声音响起的瞬间，作揖便拜。
可当他们看着李世民竟然抱着李贤上太极殿，登上皇位，将李贤放在九五至尊之位一边时，声音戛然而止。
李世民笑着说道：“诸位爱卿免礼了。”
他紧接着随意解释道：“皇后今天身体有些不适，朕不放心皇孙让奶年带着，所以就只能带来了，诸位爱卿抓紧时间，有事启奏，无事就退朝吧，李贤这小东西哭起来，那嗓门可洪亮的很，抓周之夜你们很多人可都是见识过的。”
房杜褚闻言不由莞尔一笑。
陛下这一手真是高明啊！
刘洎刚要想把昨日中书省那番私怨的理论说出来时，就注意到长孙无忌摇了摇头。
“陛下，吴王被齐郡绿林所截杀，此等罪大逆不道，臣建议朝廷派兵犁庭扫穴，梳理整个齐郡！绝齐郡绿林，让天下绿林都看一看，大逆不道的下场！”长孙无忌神色冷冽，站出来杀机凛凛的说道。
李世民点了点头说道：“不光是齐郡绿林，天下匪盗都不应该存在了，随着服务型官府的铺盖之后，地方有无匪患，也成了一个检验官府是否服务到位的标准。”
“纸面上的考核也还是有漏洞的。”
“中书省为朕拟旨，明令天下，天下十八道，各州府县衙，剿抚并用，清缴天下占山为王，无论恶匪还是义匪，朕给各地五年时间，五年深化推行服务型官府，改善百姓对朝廷的看法，五年剿抚。”
“办不到，革职查办，永不录用！”
“是！”
唐史载，贞观十六年，因吴王恪齐郡被绿林所袭击，帝颁布诏令，五年清缴匪患。
虽服务型官府的推进，以及朝廷力度严苛的清缴，中原天下绿林山匪遭到前所未有的打击。
部分悍匪被迫逃亡塞北，部分从良向善，大部被清缴。
大唐成为第一个匪患绝迹的封建皇权，匪患绿林绝迹，为大唐繁荣奠定基础！
早朝很快结束。
刘洎随着长孙无忌出来，不解询问道：“辅机，你刚才为何不让我说话？你要知道，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哎！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
戴胄自言自语说道：“我们共所周知陛下甚是喜爱皇孙李贤，大唐已经立下太子，陛下何等人杰，为何今天要带皇孙李贤上朝，并且还要皇孙李贤坐在皇位之上。”
“是因为陛下早预料到我们可能用这种办法，污化清查吏治之事，他这是在用哪个懵懵懂懂，还在襁褓里的小皇孙敲打我们！”
戴胄是个老糊涂蛋，可这人活的年纪大了，官场侵淫时间久了，那些政治上的弯弯绕看的十分清楚。
这也是这个人能够屹立不倒的原因。
“陛下是十分支持清查天下吏治的，我们污名化这件事情，就是更陛下作对，陛下告诉我们，我们让他在这件事情上不痛快，他就让我们不痛快！”
“虽然这其中警告我们的成分居多，可一旦我们真的与陛下在发生一次当初太子跪太极宫门的碰撞，难保陛下不会真的做出什么事情。”
“当初是太子，我们可没有太子的面子。”
“真的因此而动摇了太子的储君之位，那我们才是得不偿失。”
长孙无忌瞥了眼戴胄，这个老糊涂看的清楚呀。
他说道：“这件事情中枢保持平静沉默，让地方对峙吧。”
“崤山以东的士族、官府这个时候祭拜孔庙，这就是给吴王李恪试压，也是给曲阜的衍圣公孔德伦打气。”
“告诉李恪，孔圣在天下士人心中的地位，只要曲阜拿不下来，所谓的清查天下吏治就会变得虎头蛇尾，只能草草收场，今后也无法再继续下去了。”
其他几人听闻后，点了点头，面露轻松：“那就交给地方吧，想要拿下曲阜，怕他是不可能的，稍有不慎，他就会得罪天下读书人！”
……
辽东城。
“权长史，已经确定了，吴王根本没有受伤，他的黑骑将刺杀的绿林杀得狼狈逃走，吴王如今去了江都。”
“可以肯定，这一次，吴王李恪要与曲阜对上了，他啃不下曲阜这根硬骨头，他就无法实现清查天下吏治的这件事情。”
权万纪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咬牙道：“那就开始，李恪顾忌不了辽东的事情，我们放开手去鼓动李佑好大喜功的做事。”
“另一边也帮阴弘智拉拢更多的将领！”
“阴弘智不是想要将他的妻族人调来，李佑不同意嘛？我们运作。”
“趁着李恪无法关注辽东，以我对李佑的了解，他知道李恪现在的处境，也一定不忍心给他这位皇兄添麻烦。”
权万纪的心腹脸上露出一丝害怕犹豫的神色：“权大人，是不是通知一下长孙大人，得到长孙大人的首肯。”
哼！
“长孙大人？那就是一个该死的老狐狸！”权万纪忽然表现出极大的愤怒。
心腹不由诧异，十分费解，权万纪对长孙无忌浓浓真切的恨意来自哪里。
“按照我说的办！这件事情我们不需要靠他长孙老狐狸！做好这件事情，关陇系的士族会感谢我们。”
“太子也会感谢我们！”
“是！”
……
江都行宫。
李恪带着魏叔玉等人行走于其中。
不得不说，论奢华，江都行宫比关中的皇宫。
洛阳的陪都行宫都要奢华百倍！
而他的外祖父，也就是在这座行宫中被宇文化及杀害的。
“大哥，江都的官员今天也去孔庙祭祀孔圣了。”魏叔玉面露凝重之色说道。
李恪笑了笑：“这是给我们施压呢，你说如果我们有一天要捣毁天下孔庙，如何呢？”
闻言，魏叔玉的脸色瞬间大变。
“殿下，来济将军求见。”就在魏叔玉刚要说话的时候，黑骑兄弟快步走来汇禀道。
程处默好奇道：“所有人都恨不得夺得我们远远的，来济将军竟然在这个时候来见大哥？”
“随我一起去迎接来济将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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