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
安静的有些可怕！
一位宰辅的人头就在地面上，恐惧之下，面部扭曲的狰狞之状，突兀睁大的眼睛。
长大的嘴巴。
让人看着心中忍不住冒出阵阵寒气。
大唐自开国以来，何曾有过如此激烈的事件发生。
历数历朝历代，这种刺杀一任宰辅的事情，也都是少之又少吧？
最主要还让成功了！
事情太大了！
谁都不清楚，这件事情到底该如何收场。
“吴王！”就当所有人看着李行密的头颅，默默思索之际，愤怒失去理智的声音响起，温彦博捂着流血的手笔，脸上还沾着李行密的鲜血，快步走到李恪面前，失态大声咆哮道：“臣现在就站在吴王面前，请吴王杀了臣！”
“请吴王杀了臣！”
“吴王身为皇子，想要臣死，何必如此处心积虑呢！”
“够了！”长孙无忌脸上布满寒霜，阴冷怒叱一声，走到温彦博面前。
温彦博抬手指着李恪，怒道：“辅机，刚才的一幕已经看得很明白了，这些杀手分明就与他李恪脱不了……”
啪！
一个耳光狠狠地抽在温彦博的脸上。
所有人错愕看着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冷冷道：“彦博你是被下破胆子了吗？现在你清醒了，冷静了吧！”
“分明就是嫁祸的举动，你不至于连这点分析能力都没有，那陛下让你做宰辅，真的是用错人了！”
“若是吴王，他会让自己的人，面向他做自杀的动作？这不是明白的告诉我们大家，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卢赤松也点了点头，附和道：“吴王的嫌疑的确不大，不过也不能排除，这有可能是隐藏在幕后之人，故意在扰乱视线，其实我们在场的任何人都有嫌疑。”
说着，卢赤松走到跌落战马的刺客身边，蹲下身子，伸手揭开刺客的黑色面罩。
“西域人！”
“不，更像是罗马人！西域人的面孔和罗马人还是有一些细微差别的。”崔宗伯谨慎说道。
众人的眼神又不由暗暗看向李恪。
的确，刚才的一幕像极了此地无银三百了。
可或者李恪是故意为之，用这种假象洗脱嫌疑呢？
而论谁与西方这些蛮夷接触最深，恐怕就数李恪了。
无论是海上丝路，还是路上丝路，李恪革新派系的人，都有大量的机会接触道西方的蛮夷。
“各位宰辅。”就在此时李恪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后宫女眷以及本王的皇弟皇妹们还在车上，各家女眷也在车上，他们不宜见这些血腥。”
“我提议，右武卫分出部分人留下来，随同我们在一起，仔细辨认现场，记录现场。”
“为将来调查做准备。”
“由大哥、青雀、李治三人为总负责人，护送女眷先行去洛阳。”
“命令潼关派出骑兵先行，沿途检查轨道情况。”
“至于我们，这里结束之后，领右武卫前往洛阳。”
李恪的声音十分的平静，说完后，他扭头看向长孙无忌：“舅舅，这个安排行不行，诸位宰辅还有什么增加补充？”
李承乾看着李恪一副要指挥大家的模样，不由大怒，刚要开口，长孙无忌便抢先赞同道：“我同意。”
“我也同意，后宫女眷必须尽快离开。”
“我赞同！”
……
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任何的阻力，大家很快达成了一致。
李承乾愤怒的看了眼李恪，然后开始准备离开。
同时驾马往潼关方向的传令兵已经先行一步离开。
半个时辰后。
呜呜呜……
汽笛声响起之际，列车缓缓启动。
杨如意坐在车窗边，看着外面留下来的儿子，脸上充满了担忧的神色。
这件事情，矛头直指自己儿子。
他这个儿子，这些年得罪太多人了。
一任宰辅被杀，被牵连其中。
她心中十分担心。
“姐姐，不会有事的。”坐在杨如意对面的阴氏，或许最能体会杨如意现在的心情。
杨如意心中的不安，又岂是阴氏一句话能够安抚的。
是夜。
洛阳，太极宫内。
“你们四人都下去休息吧。”李世民面色严肃的摆了摆手。
跪在面前的李承乾、李泰、李治、李愔四人默默起身，脚步轻拿轻放的离开。
刚走出太极宫，李泰扭头看了眼李承乾：“老大，你别以为我们大家看不出你那点小心思，你敢吗要着重在父皇面前反复的说刺客在皇兄面前自杀？”
“我只是阐述事实！何况舅舅也都说了，这是洗脱李恪嫌疑的最好证据！我是再帮他洗脱嫌疑！”李承乾冷哼一声，寒着脸，甩手离开。
呸！
“老大你个臭不要脸的！”李泰冲李承乾离开的背影吐了口口水，低声骂了一句。
他扭头，就看到李治、李愔两个混蛋眼神犀利，审视看着他。
“你们两个什么意思？”李泰气的询问道，这眼神，分明就是在怀疑他。
“三哥，这事情和你有没有关系？”
李泰气的抬手指着自己，声音尖锐提高：“你们两个混账怀疑我？”
李治和李愔不说话，眼神却变得更犀利了。
李泰气的手指都在颤抖。
“都给朕滚得远远的！”就在这时，太极宫内传出怒叱声。
三人不敢在太极宫门停留，灰溜溜走开。
暖阁内。
李世民伸手揉了揉眉心，寒声道：“观音婢，你说是谁要害那个混球？”
“似乎他是被冤枉的，可这些罗马人出现的太奇怪了，河西地区是经常有罗马人行走，长安也多，可这样一股刺客，谁能够掌握？”
“如果查不清楚，那个看似在诬陷他的自杀动作，就让这个混球成了最大的嫌疑人了！”
李世民有种感觉，多半是查不清楚。
有人敢这样做，就一定把手脚擦得干干净净了。
“王德！”不等长孙无垢回答，他就大喊一声。
王德连忙小跑着进来。
李世民寒声道：“去，让你安插在西域的人查清楚，这件事情与侯君集有没有关系！”
“是，老奴这就去办，不过陛下，这恐怕需要时间。”王德谨慎提醒道。
西域路途遥远，一来一回就十分耗时，更别说还要查清楚。
李世民点了点头，王德默默离开。
……
潼关。
李恪等人傍晚进入潼关。
“大哥。”魏叔玉带领着几名黑骑将领随同潼关守将外迎接。
李恪点了点头，扭头看向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一脸疲惫，征询道：“殿下、如晦、王老大人，我们今天就在潼关休整如何？”
四人点了点头。
入城之际，长孙无忌询问魏叔玉：“叔玉，你们不是押送王府家当先行吗？怎么在潼关？”
魏叔玉笑着解释道：“小侄走的慢了些，也是昨日晚上才抵达潼关的，原本准备今天午间动身的，不过听到出事就留下来了，黑骑派出两千，沿途检查轨道，剩下两千黑骑留在潼关，想着世叔或许会需要黑骑的快速机动性。”
长孙无忌笑着点了点头，夸赞道：“稳重，处变不惊，安排的十分合理。”
众人听着对话，不由暗暗皱眉，总觉得有些奇怪。
在潼关下榻后。
魏叔玉就悄悄来到李恪房间。
他看着大哥站在窗口出身，关上门，走到身边低声说道：“大哥，怎么回事？我们当初判断出温彦博等人有可能利用右武卫在潼关搞事情，怎么会忽然杀出一伙罗马人？”
李恪摇了摇头。
询问道：“黑骑呢？潼关附近有没有找到可疑人？”
“发现了打头痕迹，处默扩大了搜查范围，始终没有找到任何可疑人，我们猜测，应该是温彦博的心腹被灭口了。”
“会不会是陛下？”
“不可能。”李恪否决道：“如果是陛下，应该会抓住这些人，乘机将温彦博这种图谋不轨的人一网打尽。”
“而且我相信，在现在朝局对陛下十分有利的情况下，陛下和我们一样，都不愿意发生这种激烈的冲突碰撞，已经完胜的情况下，不会有人愿意横生枝节的，这也是我暗示警告他们的原因，有人在给我抹黑，同时还想要杀温彦博和李行密，想要一石二鸟，当初的情势现在回想一下，似乎这伙刺客的目标就是温彦博和李行密。”
“对了，与右武卫那些侯系将领走得近的人，除了温彦博有没有李行密？”
魏叔玉摇头，这件事情是他调查的，当初尉迟将军送消息给他们，让他们向陛下转达，温彦博与侯系将领有接触，他们就在陛下的授意之下暗中调查，可并没有太大收获。
查到的，也只是正常的走动。
“大哥你当初给长孙宰辅暗示，你说会不会是他下的手……”说到这里的时候，魏叔玉不由苦笑摇头：“这有些不可能，长孙宰辅一次性杀李行密、温彦博二人，这不是要把他关陇系在中书省的根基铲除吗？”
“当时他完全有时间阻止，没有必要用这样狠辣的手段，自断臂膀吧？”
说道这里，魏叔玉不由甩了甩头苦笑，他忽然感觉，脑子里面好像一片混沌，千头万绪。
关陇系和大哥一样都有嫌疑了。
而并州系能脱得了关系？
“大哥，或许是有人想要把你、并州系、关陇系三方全都装进去！”
……
“这像极了辽东事件壁虎短尾求生、同时刺客的自杀，像是吴王故弄玄虚、也有可能是我们想要一石二鸟。”王珪房中，唐俭苦笑道：“现在好了，有人要把我们三方全都给装进去了。”
王珪扭头看向卢赤松。
卢赤松知道王珪这个眼神的目的，他立刻发誓表态道：“老大人，我愿意以整个卢氏起誓，这件事情绝对与卢氏无关，否是说话，断子绝孙！”
王珪这才笑着说道：“赤松，你误会我了，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卢赤松心中一点儿都不相信这番话。
紧接着，卢赤松提议道：“老大人，这是一个拔除李恪最好的机会，就算没有证据，就算最后查不清楚，就凭刺客最后一个动作，李恪也是最大的嫌疑人。”
“查不清楚，才是打击他最好的机会。”唐俭也点了点头：“这件事情，我倒是不相信是吴王所为，老大人，正如卢宰辅所言，这的确是打击李恪做好的时机。”
查不清楚，李恪就是最大嫌疑人，李恪必须为此付出点什么。
“不行！”王珪摇头否决道：“我们还需要借助吴王让狄仁杰上位，至少在狄仁杰的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不能做这件事情。”
……
噗通！
温彦博跪在长孙无忌面前：“辅机，我们不应该瞒着你，暗中耍小动作！”
啪啪啪……
温彦博说着，没有受伤的手，左右开弓，自己抽着自己耳光：“要不是辅机你当机立断，恐怕这一次，我们都落在李恪的手中了，从魏叔玉的黑骑滞留在潼关，就可以看出，恐怕李恪早闻到一些气味了。”
温彦博痛哭流涕，一副自责懊悔。
长孙无忌弯腰将温彦博扶起来，反问道：“彦博，你怀疑是我做的？”
“辅机，真不是你？”温彦博惊讶道：“我以为是你如同辽东事件一般，在壁虎断尾。”
“不是！你是认为我蠢吗？相同的事情做两次。”长孙无忌黑着脸说道。
温彦博脸上震惊神色更甚几分，压着声音惊讶道：“魏王！并州系！他们在抹黑李恪的同时，也在抹黑我们！让陛下也怀疑我们？”
长孙无忌转身走到窗户口，背着手，默默凝视着窗外。
温彦博脸色悄悄变了变。
看着长孙无忌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恐惧害怕的神色。
的确，分析之后，李泰和并州系也有嫌疑。
可是他依旧在怀疑长孙无忌。
这一次是长孙无忌察觉李恪的发现了他们的小动作，他记得清楚，当初李恪在中书省说过，他派黑骑前行护送王府家当离开。
当时李恪给大家推销机车运输，自己说机车运输安全，能够避免磕磕碰碰，可他却让黑骑蓄力押送。
当时大家都听到了，谁都没有在意。
可现在想一想，如果他当时注意到这个细微的逻辑错误，或许他会马上收手。
事实证明，黑骑停留在潼关十分可疑。
难保眼前这个老狐狸一般的搭档注意到这个逻辑错误了。
所以他在壁虎断尾。
他暗中派出去，在潼关附近破坏铁道的心腹人间蒸发了，这是壁虎断尾。
而杀李行密，砍他一刀，更像是这位狠辣的手段。
在告诉他们：这关陇系是我说了算的！
用这种手段警告他们，以后不要有这种愚不可及的小动作！
用李行密的人头，用死亡来警告他！
当然这种可能性有，却又让温彦博有些不相信。
毕竟损失了李行密，他们这个派系的实力就受到了严重打击。
中书省从四个人，就变成三个人了。
今后还如何抗衡皇帝？
“辅机你在想什么？”温彦博试探着询问道。
长孙无忌扭头，似笑非笑的说道：“我在想与你一样的猜想，黑骑滞留潼关，让我意识到，当初吴王李恪在中书省的一句话。”
“他推销自己的机车，却又无意间说了句黑骑护送王府家当先行，是否是在给你们暗示，让你们收手。”
“而你们并没有收手，激怒了他，所以他就要用这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狠辣手段警告我们。”
“朝堂的争斗不应该激烈到如此不择手段的地步。”
“他在向我们宣誓，这种狠辣手段，如果要做，他不差我们。”
“当然青雀、并州系这次也脱不了嫌疑。”
温彦博心中发寒，恐惧来自长孙无忌的推测。
也来自长孙无忌把他的心思看的一清二楚。
他现在更加怀疑李恪，但同样也更加怀疑长孙无忌！
当然，李泰、并州系也有嫌疑！
总之温彦博怕了。
他忽然发现，在长孙无忌面前，在李恪面前，他似乎根本就是个笑话！
“辅机我错了，我以后绝对不再做任何的小动作了，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温彦博连忙表态，他很害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李行密。
长孙无忌笑着点了点头：“彦博我们相交这么多年，我不相信别人，还能不信任你？”
温彦博擦了擦汗，他觉得如果是长孙无忌，没有杀他，就是因为这些年的情谊。
只是他不解，如果是长孙无忌，当时那个刺客完全是有机会杀李恪的，为什么一不做二不休！
……
“如晦，黑骑滞留潼关，吴王之前在中书省向我们推荐机车，却有告诉我们，黑骑提前护送他的王府家当李恪，如今看起来，就是一种暗示。”房玄龄感慨一句，凝重说道。
“吴王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他希望某些人收手，会不会是某些人并没有收手，激怒了吴王？”
“所以他……”
杜如晦放下手中茶杯，笑着说道：“或许有人希望我们这么看待吴王。”
“让我们觉得吴王大中至正的表面，也有着不择手段，不守规矩，毒辣狠戾的一面呢？”
“如此，我们是不是会对吴王很失望？”
房玄龄不由愣怔，片刻后，默默点了点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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