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什么事！”
大明宫，卢氏听到钟声以及皇城方向传来的嘈杂示警声不由惊奇。
哇！
小皇帝被惊醒，哇的大声哭起来。
宫娥太监惊慌失措的在大明宫内像无头的苍蝇一样乱窜。
啪！
“慌什么！去，给本宫查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谁敢乱窜，拉出去杖毙！”卢氏一个耳光抽在站在榻边慌张不安的贴身侍女脸上，面色阴冷怒叱。
……
“老爷，新罗郡王皇城了！”长孙无忌府中，管事急切的拍打长孙无忌的房门，惊慌喊道。
吱呀！
长孙无忌穿戴整齐的走出来，面色沉沉道：“慌什么慌！”
城内钟声响起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惊醒了。
当长孙无忌骑马走到朱雀大街的时候，温彦博、卢赤松等人也相继出来。
温彦博见到长孙无忌后，便面色沉沉道：“辅机，恐怕是要做最坏的打算了，我已经通知右武卫了，右武卫很快就会向皇城增援！”
长孙无忌目光扫视众人，其他人默默点头。
所谓的最坏打算指什么，长孙无忌当然清楚了。
就在白天他们商讨不能放李恪进来，也不能杀李恪。
可现在白天的一切谋划显然是无用了，只能流血解决。
至于做完这件事情，朝廷在长安丧失人心，眼下是顾不了那么多了。
“入宫吧。”长孙无忌点了点头，轻轻抖了抖马缰，驾马不急不慢的向皇城方向而去。
其他人相视一眼，面色沉凝，无声跟了上去。
……
“娘娘，郡王入宫了！”后宫，长孙无垢寝宫中，王德匆匆来到殿门外，语气轻快激动的喊了一声。
吱呀！
殿门打开，长孙无垢面色憔悴，却也面露一丝激动之色走出来。
钟声响起之前她就已经知道了。
她一直在等消息。
长孙无垢吩咐道：“王德，你亲自去迎接恪儿，本宫让德善领三千御林军去迎接，告诉恪儿，直接去太极宫！”
“老奴遵旨！”
王德离开后，长孙无垢摆驾前往太极宫。
穿过南门瓮城。
一条长长的车马道，两边城墙御林军静静伫立着，灯光照射下，李恪走在前面，魏叔玉、秦怀玉、程处默、窦静几人默默的跟随在后面。
御林军将士默默看着。
当李恪经过之际，御林军将士右手握着长枪，重重碰撞左胸。
第四次钟声响起。
嗒嗒嗒……
前面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传来，李恪等人停下脚步，只见王德、李德善领着御林军匆匆赶来。
“郡王，娘娘吩咐，让你入宫直接去太极宫，娘娘在太极宫等着郡王。”王德小跑着靠近后，语气急促连忙说道。
“嗯。”李恪轻嗯一声，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
哗啦！
李德善率领的御林军迅速分列站在两边，待李恪走过后，王德挥了挥手：“保护郡王去太极宫！”
……
“快！快！陛下命令，马上入宫平叛！”
“加快速度！”
“再快点！传令全军，平叛成功，人人都有重赏！”
……
长安十二街，一队队右武卫将士在将领的催促下，迅速的向皇城集中。
当汇聚到朱雀街，骑马领兵在前的公孙武达忽然举手：“停！”
街头巷尾，成群结队的百姓忽然走了出来。
百姓默默无语，神色冷漠，眼神坚定的走出来，挡住朱雀街，就连周围的小巷也完全被百姓阻挡！
百姓冷漠的看着公孙武达以及右武卫。
手中或是举着火把，或是拿着家中的菜刀之类的锋利器具。
右武卫将士慌张的将刀枪对准站在巷口和街边的百姓。
公孙武达面色极为难堪。
冲杀过去？
公孙武达不敢下这样的命令！
“将军怎么办？是不是冲过去……”身边有将领寒声肃杀询问，话未说完，就被公孙武达杀人的眼神给吓的不敢继续说下去。
“去传令，后队变前队，马上去临街！我们从北门进去！”短暂的思索之后，公孙武达立刻下达命令。
“后队变前队！”
“后队变前队！去临街！”
“去临街……”
嗒嗒嗒……
杂乱急促的脚步声马蹄声再次响起。
公孙武达跟在队列后面，他忍不住扭头看了眼，便见随着他领兵后撤，越来越多的人从人行道走出来站到车马道，填满了整个朱雀街。
公孙武达面色有些发白，咬了咬牙，催令道：“快！加快速度！”
“将军，临街被百姓阻挡！”
公孙武达还在队列尾部，朱雀街之际，就有军中将领惊慌策马回来汇报。
“去隔壁左街，从南门打进去！”公孙武达面色有些发白，一咬牙阴狠道。
可当公孙武达领兵冲入南门街的时候，相同的一幕再次出现。
无数密密麻麻的百姓从街巷弄坊中涌出来，挡住了去路，堵住了周围的街巷。
“将军，后面……我们后面也被百姓堵住了！”就在公孙武达面色难堪，眼神闪烁不定看着眼前那些眼神冷漠的百姓之际，麾下将领带来了一个更加不好的消息。
动了！
整个长安的百姓都动了！
公孙武达攥着马缰的手隐隐在哆嗦颤抖，他心中充满了恐惧。
他不清楚，眼下吃得饱穿得暖的承平年代，到底是什么原因，什么力量让这群小民百姓竟然做出如此令人恐惧的举动。
那一双双冷漠而坚定的眼神，公孙武达看着心中寒气直冒。
小民百姓活不下去起来造反，公孙武达觉得很平常。
可现在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难不成李恪的影响力已经这么大了！
公孙武达不想承认。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
百万人口之巨的长安城，他手中的这点兵马，虽然是精锐，真的能帮朝廷定鼎江山吗？
公孙武达看着面前灯光下，一张张面孔，他有种错觉。
只要他敢挥手下令发起进攻，他以及右武卫的将士，就会淹没在长安百姓形成的人海之中！
“让一让、让一让，杜宰辅要入宫……”就在此时，前面街巷中忽然有声音响起。
公孙武达注意到，百姓纷纷让开，一亮马车从里面驶出来。
公孙武达抬手张嘴，想要求助杜如晦，可话到嘴边，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很清楚，杜如晦入宫，很大程度是要扶立那位郡王。
他看着百姓自觉让开一条道路，在杜如晦的车驶过之后，又迅速的汇聚在一起，将他以及右武卫将士牢牢的围在中间。
咳咳……
马车中，杜如晦剧烈的咳嗽着，他撩起窗帘，看着将右武卫困在街中动弹不得的百姓，唇角泛起一丝笑意。
连连点头，自言自语感慨道：“千百年未有之盛景，这是千百年来，最美丽的风景！”
杜如晦说着，眼睛变得湿润：“陛下，你看到了吧！”
“这就是人心！”
“承平年代中，千千万万百姓的人心，革新二十年，我们摸着石头过河的革新二十年，是对的！是对的！”
咳咳……
“老爷，你别说了，身体要紧。”杜府老管家亲自驾车，听着里面传出的咳嗽声，哽咽哀求道。
“高兴，高兴，你家老爷我这辈子，虽然看不到天下大同的盛世，但是能看到眼前这一幕，做完这最后一件事情，死而无憾，死而无憾了！”
……
玄武门。
城楼内。
长孙无忌等人入皇城后并没有直接入宫，而是聚集在玄武门。
他们需要先拿一个章程。
尤其是当长安百姓全都动了的时候，他们不得不重新讨论。
城楼窗口。
长孙无忌看着朱雀街灯光下，密密麻麻的百姓，面色十分的沉重。
在他身后，一群人同样注视着外面的情况，已经吵成一团了。
“现在怎么办，右武卫被堵住了，是下令让右武卫杀出一条血路冲进来，还是就这么让一支最大的生力军被困城中，白白浪费！”
“可笑，真是可笑，这是我此生见过最可笑的事情，一群贱民！一群贱民疯了，催令公孙武达，杀进来！”
“不行，绝对不行！一旦动刀兵，恐怕公孙武达也进不来，他们会被百万愤怒的长安百姓淹没！”
……
“够了！”某刻，温彦博忽然冷着脸怒叱一声。
城楼内瞬间安静下来。
温彦博转向长孙无忌：“辅机，现在得你给我们那个注意了。”
“输了！”长孙无忌沉默许久，忽然满是沧桑的说道：“我们输了，千年的士族输给了二十年的革新。”
“看看城外的百姓吧！”
“势已成，人心凝聚，剑指天下，莫敢不从！”
“陛下，你自己做不成秦皇汉武，你却亲自培养了一个秦皇汉武都求而不得，凝聚天下万民之心的无双皇者，千古一帝，哈哈哈……”
长孙无忌说着仰头大笑，眼泪从两边眼角不住的滚落。
众人看着癫狂的长孙无忌，面面相觑。
“辅机，现在认输，李恪可不会放过你！我们只有背水之战！”温彦博盯着长孙无忌，阴森森阴冷说道。
崔宗伯瞥了眼温彦博。
温彦博这话即是想要逼迫长孙无忌带领大家背水一战。
同样也是在向所有人指责长孙无忌辜负了大家，如果长孙无忌不带领大家背水一战，温彦博就要取而代之。
长孙无忌缓缓睁开眼睛。
他看都没有看温彦博，双手努力撑着窗口，看着外面的黑压压挤满了整个朱雀街的百姓。
“我们走！我们自己去！”
温彦博怒而大声呼喊道：“我温彦博绝对不会束手就擒，绝对不容许矫诏破坏朝廷纲纪！”
“两位摄政王！现在是时候背水一战了！在皇城内，我们有两万御林军！”
卢赤松跳出来大声说道：“两位摄政王，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不是李恪死，就是我们亡！”
“传令御林军，攻打太极宫！”
“走，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
失魂落魄的李承乾和李泰被众人拥着出了城楼，带着两万御林军，迅速向皇城毕竟。
崔宗伯站在长孙无忌的身边。
他看着长孙无忌唇角溢出的鲜血，面露浓浓担忧之色。
噗！
某刻，长孙无忌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崔宗伯注意到，长孙无忌鬓角的头发，几乎在刹那之间变白。
“辅机……”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崔老，我没事，我没事……”
崔宗伯伸出去的手放下。
长孙无忌看着身后空荡荡的城楼，凄凉又有一丝解脱，笑着说道：“崔老，我们去拜新皇吧……”
迈步刹那，长孙无忌一个踉跄，崔宗伯眼疾手快扶住。
……
太极宫。
李恪跪在皇帝李世民的灵柩前面，匍匐着，肩膀轻轻的颤抖着。
口中喃呢着：“爹，爹，儿子回来晚了，回来晚了……”
长孙无垢站在旁边，面色悲恸。
这一刻，她不用在强壮坚定了，她娓娓徐说道：“你父皇临走前是看着你的画像笑着走的，他想亲口对你说，不要怨他。”
“革新二十年，打破了旧有，可这屋子还没有扫干净，他无力扫了，交给谁他都不放心，只能让你担起这个重任。”
“他希望你做一个好皇帝。”
……
长孙无垢看着等候在外面的重臣们，看着已经微微泛白的天色，将李恪扶起来。
李恪满脸的泪水。
长孙无垢亲自替李恪擦掉，叮嘱道：“今天走出这个门后，天下就交给你了，做皇帝就不能流泪。”
“做皇帝就要一颗坚强的仁慈之心。”
李恪点了点头，后退一步，郑重作揖：“母后教诲，儿臣铭记在心。”
“去吧。”
长孙无垢目视着李恪步伐坚定的走出太极宫。
程咬金、牛进达、尉迟敬德等武将站在御辇旁边。
房玄龄等文臣重臣站在武将旁边。
“请郡王登御辇！”
“请郡王登御辇！”
“请郡王登御辇！”
……
文臣武将齐声请命。
李恪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背负手，登上御辇。
“起！”王德大声呼喝。
嘿！
程咬金等武将齐声用力，肩抬御辇，将李恪抬起。
房玄龄、郑善果相互对视一眼，率先领路。
文臣领路，武将抬辇，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太极殿方向而去。
长孙无垢看着，面露笑容，转身对李世民的灵柩微微一笑：“二哥，你看到了吗？老兄弟们，文臣领路，武将抬辇，恪儿这江山，是二十年革新千锤百炼，砥砺前行铸就的，你放心吧。”
哈哈……
长孙无垢隐约听到了丈夫昔日高兴开怀爽朗的笑声。
就在李恪一行人在御林军的护卫下往太极殿去的时候，不远处，温彦博等一群人，领着两万御林军，面沉如水，肃杀靠近。
卢氏站在大明宫门口，看着武将抬着御辇，面色变得极为难堪，咬牙狰狞道：“这是背水一战！鱼死网破！”
于此同时。
长安城三十里外，一支勤王大军星夜兼程赶来，灯火通明的长安轮廓在黎明的漆黑夜空中，格外显眼。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这是亘古未有的一夜，民心撕裂千百年黑幕的一夜。
是注定要被载入史册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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