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兴九年。
九月九重阳节当天。
长安城的街道两边，各种颜色的菊花到了盛开最灿烂的时节。
自从李恪登基后，长安街面的花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由贞观年间，先帝垂拱而治时期栽种的牡丹花换成了菊花。
从本质上说，这也是下面人揣摩上意，有献媚讨好当今皇帝欢心的成分。
毕竟谁都清楚，贞观年间，当今亲自督建修缮长安街面之时，栽种的就是菊花，只是后来在当今被贬封新罗后。
许多人希望抹掉当今留在长安的痕迹，便将菊花换成了牡丹。
对于下面官员的这些小心思，李恪看的一清二楚。
对此他没有制止，算是默许了。
毕竟栽种菊花的成本要远远小于栽种牡丹这种娇贵的花卉。
也算是变相的为朝廷减少了财政的支出。
许多时候，作为上位者，对于下面一些人心思不纯的献媚需要保持沉默。
而上位者，通过自己喜好的表达，约束自己，利用下面人揣摩上意的这种绝不可能杜绝的心理来达到执政、改变天下的效果。
往往一些小事上，用这种方法，能够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当然这就要求上位者己身要正。
自己不正，揣摩上意那些下面的官吏，自然也要把经给念歪了。
一天的祭祀忙碌后。
天色擦黑，李恪才领着群臣返回太极宫。
宫内。
李恪召见中书省、皇家大议院等重臣。
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香茶，李恪揉了揉眉心，注意这些重臣们正襟危坐。
他抬手笑着指了指众臣面前的茶盏；“不要拘束，大家都累了一天了，先喝点茶。”
“谢陛下。”群臣连忙谢恩。
虽然当今比先帝更加亲和，但是这位皇帝身上的霸势，却远超先帝。
做乾兴年间的臣子，要比作贞观年间的臣子更有压力。
片刻后，李恪缓缓放下手中茶盏，笑着高兴说道：“这些年，我们的农田水利、蓄力推广，农作物培育等各方面都取得了长足的进展，回来的路上，朕也看了，沿途的庄稼长势不错。”
“足够的粮食，可以确保我们大唐养活更多的人口。”
“朕希望大议院联合朝廷，由地方官府主导，大议院管理下的地方工农会组织能够在今年的年节之前，对整个天下做一次全面的人口户籍清查。”
“自从征西之前我们进行过一次人口清查后，已经将近九年的时间没有再清查了。”
“朕琢磨着，这一次清查，即便我们的人口无法达到一万万，想来应该也差不多了吧。”
“不要担心我们养不活，水军正在夷州建立军港，根据水军这些年对夷州的大体摸排，他们给朕提交了一份折子。”
“夷州除了早先年渡海抵达的先民外，还有大片未经过开垦的沃土，至少可以养活三百万人。”
“而水军这些年也不断深入大海深处去探寻，朕相信，在大海的深处，一定还有如同夷州一样的沃土。”
“在将来西北方向的绝对防御圈形成之后，本朝将进入较为长时期的和平时期。”
“与其向西北方向用兵拓土，让民间百姓承受父子、母子、父子的生离死别，得到一些贫瘠的土地。”
“还不如让水军在大海中四处探查，寻找如夷州一般的沃土，鼓励我们大唐子民努力老婆孩子热炕头造娃。”
“让我们的百姓，在那些散落在大海中的沃土上，用我们勤劳的双手，我们打造的锋利锄头等农具，我们更为先进的农耕文明去开创自己的好日子。”
“所以，我们需要人口，大量的人口！”
皇帝终于对群臣阐述清楚击败吐蕃，绝对防御圈打造成功后。
大唐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朝廷国政长远战略了。
如今的大唐，举目四望，已经处于一种独孤求败的境界了。
贞观年间的革新，经过这么多年的酝酿发展，也终于开始井喷般全面爆发。
民间的活跃程度，让宫中的史官们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辞藻了描绘形容才更加贴切。
至少，如今民间的繁荣和活跃，百姓的富足，在此之前的历朝历代，历来的圣贤都没有给他们留下可以借鉴的经验。
处于这样一种前所未有的繁荣昌盛境况中。
按照历代君主的正常行为，很快会被眼前的巨大成就而感到自满自豪，继而迷失。
喜文厌武的历史惯性似乎很快就要出现上演了。
皇帝在此之前虽然还没有表现出这种苗头，可朝中的官员已经出现了。
这是一种十分可怕的事情。
在座的都是这个国家最为精英的一批人，他们手中握着这个天下。
无论是革新系为首的年轻一辈，马周、岑文倩等人，还是士族系为首的于宁志、宇文节等人。
都敏锐的察觉到，新世代背景下。
新世代的各系年轻一辈人才，在特殊的环境中，已经出现了不同于他们的变化。
如何才能让革新系亦或是士族系，在歌舞升平的年代中，保持当初的初心不变，成为考验两系的一个重大问题！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有长孙无忌等老一辈人在这段时间，从各地相继返回京城。
他们要对新时代背景下成长起来的新世代，如何继承他们各系的初心与精神，展开一场大讨论。
这不光关系着两系的未来。
更加关心着整个大唐朝廷的未来。
皇帝对未来长远的战略计划，令人别开生面之余，众人也很快明白皇帝此举的目的。
开疆拓土只是目的之一。
皇帝真正的目的在于用征服大海来延续大唐包容、开放、勇于进取的精神。
当人已经不足以成为大唐帝国的对手后。
皇帝为大唐找到了天地万物这个假想敌！
而宽广无边，波澜壮阔的大海能不能承担起这个责任，在座的众人都没有怀疑。
大唐已经认识到了大海！
皇帝没有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意思，重臣们心中的担心总算是松了口气，笑着拱手大声领命：“请陛下放心，臣等一定配合好，做一次更为精准的全面人口户籍普查！”
对此，李恪一点儿都不怀疑。
通过打破士族对天下的垄断，朝廷的触角深入了乡野之中。
而皇家大议院在天下各地人有人的地方，就组建的工农会等等，已经将整个民间无形的组织起来了。
如今的大唐，早已不是以往封建皇权那种松散的民间形态了。
李恪通过种种的改革，已经将整个民间组织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做一次更为精准的全面人口户籍普查还是能够做到的。
李恪满意点了点头，继而笑着吩咐道：“益州送来书信，朕的舅舅，老宰辅长孙大人不日将抵京，大议院、中书省在长孙大人抵京之际，代表朕出城迎接。”
“臣等遵旨！”对此群臣也没有任何的异议。
皇帝尊重贞观朝对朝廷做出贡献的老臣，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嗒嗒嗒……
就在此时，三宝忽然急匆匆从外面小碎步跑进来，奉上折子之际，急促说道：“陛下，吐蕃前线苏帅、薛帅的折子。”
“吐蕃人为制造了一场瘟疫，整个吐蕃故地出现了大范围的人畜死亡，我方大军之中，也出现了大量感染瘟疫的伤员，情况十分危急。”
“苏薛两位将军请求朝廷能够征调更多的郎中去吐蕃防治瘟疫！”
啪！
这会儿李恪也已经匆匆看完折子，他把折子猛地拍在案牍上，面色铁青，咬牙道：“丧心病狂！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三宝，传令进入吐蕃的大军，留在吐蕃，没有朝廷的命令，不得向后撤退！”
“同时以朝廷的名义，向行走在天下的医者发出征召令！命令各地的水路运输，机车运输，对于各地医者向长安集结，必须无条件予以配合！”
“同时传令岭南的孙老神医，让岭南医学学塾派人前往吐蕃高原。”
李恪想到了什么，再度开口补充道：“对了……严令孙老神医不得前往！”
孙思邈年纪也大了，这样一位医学瑰宝，李恪绝对不愿意他在高原上出事。
他留在医学书院，将其一身本事传于后人，远比去吐蕃救人起到的作用更大。
随着李恪的命令下达，整个大唐开始向一台庞大的机械一般，迅速而有条不絮的运转起来。
吐蕃高原爆发瘟疫之事，也不知从什么渠道，在中原传开。
不知多少父母妻女不安担心的看着高原方向。
心中默默的为丈夫、为儿子，为兄弟，为父亲祈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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