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听得是心惊胆战。
暗想整个大唐敢明面说出这番话的，可能就是楚炎这小子了。
如果当着陛下的面说出这些话，那楚炎就是独一份！
看着陛下举着茶杯那隐隐颤抖的手，长孙无忌还以为是要摔杯为号，随即借口上茅房，去外面喊千牛卫时刻准备。
“但我们换个角度看，事情就有另外一面。”
李二强忍着干掉楚炎的心情问道：“噢？此话怎讲？”
“汉文帝继位前后为了巩固皇权，杀了一大票亲兄弟，可这又如何？他依然开启了文景之治。”
“汉武帝因巫蛊之祸，杀掉相濡以沫四十多年的皇后还有太子，可这又如何？他依然打的匈奴哭爹喊娘。”
“由此可见，杀亲人虽然令人不齿，却不阻碍其成为好皇帝。”
楚炎说道兴起处，话匣子一发不可收拾。
“这两位都是名留青史的帝皇，而他们杀得那些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威胁。”
“咱们的陛下就不同了，当初李建成和李元吉那是确确实实不安好心，随时随地要干掉陛下。”
“试问有人要杀你难道还不自保？为了所谓的亲情任人宰割？”
“自然不成，换做我，也得把他们干掉，因为你不杀他们，自己就得死。”
“运筹帷幄于股掌之间，当时的秦王殿下率领千余人伏击于玄武门，以雷霆之势荡平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党羽。”
“以极其微小的代价换来了巩固的皇权，同时避免了日后定会发生的夺嫡大战，也避免长安乃至整个大唐的生灵涂炭。”
“你说，他算不算个好皇帝？”
“在我看来，他是。”
听到此处，李二之前的愤慨早就荡然无存，只觉得眼前的楚炎说的真他娘的精准！
没毛病啊！
当初自己那俩兄弟明里暗里使绊子，总想把干掉自己。
如果再不行动，结果就不是自己睡他们的老婆了，而是他俩反过来调戏长孙无垢....
如果有和平的解决方式，谁不愿意？
“所以我的点评是，陛下不是个好人。”
“但他是个好皇帝。”
“对内，他自我克制开销，嘱咐身边重臣时长进谏，对臣子知人善任从谏如流，励精图治之下，让官场一片清明。”
“短短时间内，便将大唐从隋末的动荡中稳定下来。”
“对外，消灭梁师都，荡平窦建德余党，使河套与河北真正平定下来。”
“渭水之盟堪称神来之笔，东突厥想要摘瓜捡便宜南下大唐，兵峰很难抵挡。”
“而陛下仅带数人便敢赴于渭水之畔痛斥异族背弃盟约，以极少的代价息事宁人，为大唐休养生息赢得喘息的机会。”
“拥有这等气破的帝皇古往今来可谓少之又少。”
说到此处，楚炎摊了摊手，“在做皇帝这方面，反正我是跳不出什么毛病。”
“只不过弑兄囚父睡二嫂这方面，估计是没法洗了，陛下只能努力干活，以明君的光辉尽可能的掩饰住前一点。”
李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呼——”
想不到，小小的京兆府衙内，竟然有眼光如此通透之人。
所谓一朝皇帝一朝臣，自从继位以来，身边根本不缺歌颂功德之人。
铺天盖地的花式马屁每天最少听上千八百句。
可李二清楚。
这里面又有几个是真心赞赏玄武门之变的？
哪个不是因为迫于形势，其实心里一直质疑皇位的合法性。
如今得到这个不是好人却是好皇帝的中肯点评，李二感觉非常受用。
“在你心中，陛下真的是明君么？”
楚炎想了想，“这话该咋说呢，陛下继位才两年不到，仅凭这么短的时间来看，顶多在历朝历代的帝皇中处于中上游。”
“如果想要功追汉武，比肩文王，那是远远不够的，不过我对陛下比较有信心。”
“他有千古一帝的潜质，至于能不能成，还得看他之后的政令和手下的臣子是否效死力。”
这时，长孙无忌回到石亭，向陛下投去已经准备好的眼神。
只要一声令下，随时砍死口无遮拦的楚炎。
可瞧见陛下的表情，好像十分享受的样子。
发生了啥？
这俩人不会是.....
想到某处，长孙无忌浑身打了个哆嗦。
“听君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在下受教了。”李二起身作揖行礼。
“现下天色已晚，在下家中还有妻儿需要照顾，不能在此过夜，不知能否看在花了不少金子的份上通融一下，明日一早，我定会如约前来继续受教。”
楚炎白话了这么久，这才想起一会还要喝花酒，有了话聊赚来的金子，足够好好潇洒一番了。
“没事没事，李兄你该忙啥忙啥，明天也不用来的太早，我一般睡到晌午才起床。”
离开京兆府衙后，李二并没有骑马而行，他低头缓缓向前走去，不知在想这什么。
“你觉得此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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