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三娘躺在地上，我们几个走上前，壮汉的铜钱剑依旧插在灰三娘的胸口，我纳闷道：“这个灰三娘怎么还没有魂飞魄散呢？”
“她怨念太深，一时间难以驱散。”壮汉说道。
“灰三娘……”一旁的王家大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正好看见了这一幕，我看向王家大姐，她正一点点爬向这里，此时的她全然没有之前那么高贵端正，反而像个夜叉恶鬼，头上少了一块头发，露出了血淋淋的头皮，脸上身上都是泥巴，脸色也十分的难看，而且胳膊也折了，露出了森森白骨。
我见她这幅模样，心里也难忍，可一想到她原先还想杀我们，就又心疼不起来，那王家大姐爬到了灰三娘的身边，哭着对我们说道：“求求你们了，杀我吧，放过我娘。”
“笑话，人与妖本就不该一概而论，你怎么认她做娘，在这说天底下有这么当娘的么？指使自己的女儿去卖色杀人？”壮汉怒道，我原本以为王家大姐会哑口无言，可谁知她竟然抬起头，满眼都是泪的说道：“是，她是做过许多错事，可她就是我娘，我很小就没了娘，是她让我感觉到母亲的温暖，我穿的衣服，我吃的饭，都是娘给我的，她为我鸣不平，她为我开心，她为我做了太多太多，我不能没有她，如果你们要杀，那就杀我！”
“真是愚昧。”壮汉说道：“她为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以后利用你，控制你，事到如今，你怎么是非不分！”
“我愿意！”王家大姐喊道：“这个世界上，除了灰三娘，就连我爹都没对我这么好过！你懂我是怎么活的么？你知道活在别人的白眼下，是有多难受么？当别人嘲笑我是个没娘的孩子的时候，你知道我的感受么，当别人说我家人都是妖怪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恨么？你不懂！你们什么都不懂，却在这里深明什么狗屁大义！”
“那些被你们杀害的人，难道也是活该么？”一旁的瘦高男人厉声问道。
“他们？”王家大姐冷哼一声：“他们都是一路货色，要么贪财，要么求权，还有的好色，没一个好东西，我们才是为民除害，他们那种祸害，留在世间有什么用处！”
“唉，歪理邪说，简直无药可救！”壮汉叹道。
“我看是你们也认为我说的有理吧？”王家大姐说完，着看向我们，目光却在我这里停住了，问道：“小兄弟，你来说，我们究竟谁对谁错？”
我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啥，一旁的雷子接话了：“别扯那么多废话，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又不是审判长，也不是地府的判官勾司，无权干涉人命，还勾结妖怪害人，我要是玉帝老儿，判你个无期死刑。”
我一愣，咋还有个无期死刑啊？那王家大姐冷哼一声：“那就是必死无疑喽？”
“阿云，不要跟他们多说了，你要活下去阿。”灰三娘突然开口说道，王家大姐见状喊了声“娘”，一下子就趴在了灰三娘的身上，壮汉看了一眼，抬头看了看天空，雷声越来越小，壮汉说道：“赶紧吧，天雷快到时间了。”
“把她抬走！”瘦高男人说道，我和雷子见状，一人扯着王家大姐的腿，另一人抓着她的肩膀，硬是把挣扎着的王家大姐拖到一旁，壮汉在那里做着法，脚下踩着天罡步，同时手里的八卦镜三翻两转，紧接着头顶一道惊雷从天而降，“桄榔”一声，我的眼前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以及王家大姐那比雷声还要大的多的哀嚎声……
次日天明，二姐君如带着令叔从外面回来了，与他俩一同回来的，还有王家老二——王总。
王总鼻青脸肿的，我从君如嘴里才得知，原来他那天是被灰三娘暂时附身了，之前的王总虽然知道灰三娘的事情，但并没那么大胆敢去杀人，只是有时候带几个无名无背景的江湖骗子来“送”给灰三娘，这一次死了这么多人，王总无论如何也脱不得干系了。
这里剩下的事，那三个山西来的人都会处理好的，我们打包好行李，一行人来到了火车站，一场秋雨一场寒，我们披着外套，雷子正啃着买来的豆腐皮，我则是抽着烟，那三个山西来的正跟令叔寒暄着什么，令叔对那两个男人不感兴趣，只是一直跟二姐君如说着话，不过君如并不想搭理令叔，反而向我俩走了过来。
我见这个女人满脸笑容，总感觉她不像是好笑，那女人笑道：“这一趟总算是结束了，小雷，你也有不少长进啊。”
“二姐，我这技术跟大哥差得多了。”雷子笑着看向壮汉，一旁的壮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嗯，我看令老狐狸把你照看的不错，这身板，都快顶上大哥了。”君如笑道。
“阿爹对我很好的。”雷子笑道。
“阿爹，呵，这个令山盟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啊。”君如的脸上似乎带有一丝不快，但转眼就消失了。
“二姐，你放心，有我一口吃的，就有小雷两口吃的！”令山盟小跑过来，一脸谄媚的笑道。
“你别得意，他要是有闪失，我跟你没完。”君如咬着牙说道，令叔也不害怕，只是一脸淫笑。
我看他们话里话外的，这辈分有点乱，但也不好明问，毕竟是人家的私事，那二姐君如看向我，我心里却是一颤，这女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比孟缘君还要让人窒息。
“小兄弟，还没请教……”
“我姓李，名叫三巡。”我急忙回道。
“哦……李三巡，我记住你了，回头咱们山西再见，带好那本古书。”君如笑道，我一愣，随即微微点了点头，可我万万没想到，多年之后的山西之旅，险些让我们一行人命丧于此，也对我后半生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临行前，一行人互相道别，那女人还抱了抱我跟雷子，雷子跟那女人是一家人，也就没什么，我则是没抱过陌生女人，动作有些僵硬，没成想，那女人却来了一句：“呦，还是处男啊……”随即哈哈大笑着向后退去，我则是满脸通红，令叔就跟吃了醋似得，一脸的不高兴，我们三人上了南下的火车，绿皮火车晃晃悠悠，随着一声悠长的汽笛，我们也总算踏实下来，回到了廊坊老家。
后来我们得到消息，王家已经发生了大变故，王家大姐疯疯癫癫，被关进了精神病院，王家老二王总则因为涉黑以及人命案，被关押收监暂时未判，老三也是涉黑，但比较轻微，被判了三年。
我得到这个消息，也算是比较满意，不过那一次回来以后，我跟雷子两人喝了不少酒，我跟雷子说：那帮小耗子到底该不该杀，雷子说：我还是觉得该杀。
我又问，我那会儿还剩下一张黄纸没有画，你觉得我应该画两符一咒里面，哪一种符？雷子却没有回答，倒在桌子上说起了胡话。
我点着了一根烟，眯着眼睛看着城市里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人间那么喧嚣，这茫茫红尘里，能有一份安逸，就挺不错的了，何必太纠结对与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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