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栀子

正躺着，见令壬仍旧睡着，我却思绪万千早已考虑起今天的诸多事项来。这第一件便是支开梅氏、孙姨娘等众人，人多眼杂，保不齐生不虞，用过早膳便可吩咐备下轿撵的了。这其二便是稳住孙玉熙与那柳生，毕竟柳生于我有用，必得让他候在恒恩亭那才是。其三确是容易，只需令壬申时与我一道去往恒恩亭便是。心里计定，便再睡不着，小心越过令壬起身梳洗，忽觉窗外风景着实宜人可亲，绿意连波，山映碧涟，恒恩亭边便是芙蕖苼塘，粉霞直伸到天穆山那似的，仔细听着，仿佛有抚琴之声，断续婉转，更觉此间天镜福厚，脱绝凡俗。碧雯一边为我披上外衣一边笑道：“这一大早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兴致起了，抚琴唱词呢，奴婢好奇，就循着琴声过去，未曾想竟是梅伊谦姑娘房中传来的，这才想起前日里梅姑娘那的茶盏还未归还的，虽说姑娘说了不值个什么，但奴婢瞧那茶盏精致非常，倒像是梅姑娘家中带上来的，到底不是这庄园的器物，因此奴婢赶紧亲自送了回去，又说了诸多赔礼的话，这梅姑娘虽然年轻，行事竟一点错漏不曾有，真真世间少有的人物，还叫奴婢带了梅姑娘那开得最好的栀子回来，说栀子幽香淡雅，用来作头饰不似牡丹那样的夺目，确最能醉人，与夫人的气韵极配。”

我从碧雯手中接过一枝栀子来，凑近一闻，果然清芬宜人，笑道：“梅小姐出身书香世家，果然风骨出俗，这栀子也只有开在她的苑里才出落地如此绝尘。你将我饰盒里收着的翡翠玉如意拿过去给梅姑娘吧，只说我与她有缘，玉温润养人，让她留着把玩便是，无需打发丫头过来谢了。”

碧雯回了声是，就往屋中取铜镜要伺候着簪花。突然间，我忽起了调笑令壬的心思来，他正睡着，如若将这栀子簪在他的乌发，配上他俊美的外貌，说不定真是个难得的佳人。真真越想越觉得妙趣十足，便让碧雯下去歇息，只说我仍觉困倦回榻上歇息。

踮脚靠近令壬，倒是不着急捉弄他，先是倚靠在床沿那注视着我的夫君，从前只是觉得他冷而远，梦中感受到他的温柔体贴，现在这一刻，他安睡着，身边只有我，好像他只属于我。过了许久，我才动手捉弄他起来，拈了一朵开地极盛极好的簪在他的额发与鬓角，果然配上他的雪肤浓眉，无人不会动容。我一时又看呆了。闭眼，靠近，第一次主动吻上他，然而下一秒就觉得他的手覆上我的腰，一个旋转，我就成了他的怀中猎物。

“我···”我甚至来不及解释就被他堵住了嘴唇，只好先跟着他的节奏呼吸起来，但想着还要往梅氏那伺候早膳，便趁令壬放松之际猛地翻身逃离了床榻，令壬到底是眼疾手快的将军，立马抓着我的衣角重新撞入他的怀中。不过这回他只是笑着将他头上的栀子簪到我的鬓角，又捏着我的脸颊说道：“可玩儿够了么，夫人？”

我将眼珠一溜，偏过头不看他，低声回了：“将军也惩罚袖瑾了，你我可是两清了。”

“惩罚？分明是奖赏。”他笑意更深，眼神中更是添了几分狡黠。

第一次觉得令壬也是小孩心性，便拿眼瞪他，可是离他这么近，我们又只隔着薄薄的寝衣，我这瞪也是七分羞赧，三分无措。

“袖瑾，有你，我很开心。”他这么说道，形色无比认真。

而我，必须让他失去我，离开这甜蜜的梦魇。

我无法回应他的深情，只是说了句：“嗯，我先去太夫人处请安了”便扬长而去，踏出门槛，迎风才觉察，已然是满面泪痕了。

但是在令壬眼中，我那么仓皇的逃出，怀着的，应当是喜悦的心思吧。

到了梅氏的停云阁，梅伊谦早已侯着了，我上下打量着她，柳叶身段，出落地亭亭玉立，不过二八，确看着一副遗世独立的模样，模样竟有些与现实中真的李袖瑾有五分相似。今早的栀子着实是精心挑过的，我便向她道了声谢，她向我浅浅行了个礼，说道：“区区栀子而已，夫人喜欢便是花物尽其用了，待太夫人、孙姨娘回府，我那厢房中还收了不少花制成了香囊，茵姑娘与薇姑娘的我已送去了，夫人和将军的还欠着日中的芙蕖心，等制好了再送到夫人处。”

“姑娘通音律，晓制香女工，我是真心欢喜姑娘，等姑娘得空了，还望姑娘教一教我这粗手，也好做些小玩意把玩。”

正寒暄着，梅氏已梳洗起身了，一道用过早膳，安排众人乘撵回府，又是乌泱泱占了大半条街，所幸一切顺遂，在此便不作赘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