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风波起（二）

且说白儿这边安排的是和碧雯一间房休息。碧雯因行动受限，长日只好待在那方寸之地里，刚见白儿回房就抓着她问话。

“你这背主忘恩的蹄子，一股脑全说了不是，怪道你只配做些低贱的活，眼里竟没一点主子。你倒告诉我究竟说了多少，若有半点隐瞒，看我不打死你个蹄子。”说着碧雯就揪起白儿的衣袖准备动手的骇人模样。

白儿吓得连忙跪下，言语中都带上了哭腔：“碧雯姐姐向来聪明，怎么今天倒中了岚姑娘的招了，姐姐好好想想，适才岚姑娘问姐姐的时候，可说出半点研霞如何死的经过？姑娘无非是想诈出姐姐的话来罢了，实则是一点也不晓得。白儿虽然不是夫人跟前服侍的，夫人素日大恩却也不敢忘，断不会为了死人赌上自己的去留。”

“哼，你若一点也没和岚姑娘透露，她又怎疑到夫人，又何如说出荼蘼花路呢，我看你是一心想换主子，还不快如实说！”碧雯也知白儿所说有理，然而正在气头上只想找个由头发泄，狠力踢了白儿三脚。

“碧雯姐姐当真是糊涂了，研霞的事是夫人不许声张，岚姑娘也知道研霞和下人们处得都好，自然先疑到夫人那了，至于那荼蘼花路，不过是姑娘偶然经过见甚是衰败，又鲜有人至，异于平常而已。”

“你当真什么都没说？”

“千真万确，姐姐再问我也是这般说。”

碧雯心中思来想去，又看了白儿好几眼，忖道：“这小妮子大抵说的是真，研霞的事做得隐蔽，至于林初旗从那花路进出的事断不至于叫个三等丫头知晓，不过，还有一点······”

“那你且说，岚姑娘缘何无端把你也拉了过来，不是二等里的素鹃，也不是与我更亲的宝衿？偏偏是你这个平日里说不上话的丫头，你倒且说说。”碧雯仿佛抓住了一个大的漏洞，愤怒稍息，现在又趾高气昂问道。

白儿把眼一转，笑道：“纵然岚姑娘再得老夫人的喜爱，一股子把姐姐和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全借来终是不可，想来岚姑娘必是知道碧雯姐姐一人胜过十人，又顾虑碧雯姐姐的忠心，再慌不择人地随手拉了我来。”

碧雯本来就仗着李氏陪房的身份有些自负，如今听白儿一番恭维，火气总算消了。轻蔑笑道：“快闭上你这生疮烂了的嘴皮叭，我也知道再借你十个胆子也做不出没脸的事来，只消几日，岚姐儿问不出什么我二人就可回去了。不过别以为我全信了你，你且记着，我一只眼睛可时时盯着你，休想做些动作。”

我房中杂事本就少，因此碧雯、白儿长日里就在下人房里做些针线，描些花样。碧雯正打绦子，忽然听到窗边有些声响，过去看，竟是宝衿，手里还端着一碗银耳蜜枣羹。

“碧雯姐姐，夫人担忧你，今日午膳只动了几筷子，还特叫我给你带一碗你素日爱吃的银耳羹呢。”这句话乃是大声说的，接着就在碧雯耳边说道：“夫人吩咐，白儿也有份，叫那妮子记着夫人平日宽厚。”

碧雯递个眼色，只叫宝衿转达万事无虞，劳夫人挂心云云。

等宝衿走后，碧雯瞥了白儿一眼，心想：“下流坯子也配喝这样的好羹！”然而夫人有言，加上碧雯有些心性，就想在白儿面前摆出主子模样，不经意地说：“白儿你过来，夫人惦念我们二人，特意遣宝衿过来送羹，早些时候我委屈了你，你先吃叭，不用顾忌我，能侍奉夫人这样的主子，真不知道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白儿听了只觉碧雯造作，李袖瑾平日里只对几个大丫头上心，何时管过底下丫头们的死活？今日这羹一则叫我记得她宽厚，谁知是不是有毒想让我死无对证？毕竟连研霞都能下得去手，再多个我也能被她压下来。

正犹豫间，就看见茉裁从外进来送午膳，一眼就看到了碧雯拿着的银耳羹，却对着白儿说：“岚姑娘早上刚去了夫人房中，告知夫人你二人一切都好，我在一旁看着都觉得夫人真真关心下人，连碧雯平常喜欢的汤羹都记得清楚，还巴巴叫宝衿送来。”话这么说着，就把眼色递给白儿，轻微点了点头。她接着说道：“岚姑娘担忧你们二人吃不惯我们这的饭菜，还特意叫厨娘准备了你们喜爱的。你们只当在我们这受用几日，过几天主子日子叭。”

白儿于是知道了那银耳羹已然是岚姑娘调包了的，如今自己只需将岚姑娘给予的药放入，再先于碧雯喝下即可。趁碧雯扒拉茉裁拿进的饭菜时，白儿将一包白色药粉倒入了羹中。这才端起来一边搅拌一边笑着说道：“碧雯姐姐，你说岚姑娘是不是因为问不出什么，担忧咱们回去后和夫人说起，如今也巴巴地示好呢？”一边说就往嘴里送了几口银耳羹。

碧雯冷笑：“合府都说岚姑娘聪明机敏顶十个男子，竟然在我们这栽了跟头，可见到底妻是妻，妾是妾，想要越过级，十个男子也顶不得用。”

白儿正要应和，忽然觉得头重脚轻，再也支持不住，一脚跌到地上。碧雯不曾料到如此，忙接住白儿，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脑袋的，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直勾勾盯住那碗银耳羹······

是夫人！适才茉裁说岚姐儿见了夫人，若是她也像诈我一般去问夫人，保不得夫人误信我已全部说了。那银耳羹就是为了让我和白儿永远闭嘴，而且我们如果死在岚姐儿这里还能将岚姐儿一军。可恨我被困在此处解释不得，退一万步，就算我最后回到夫人房中，就此对我起了疑心真是无趣。也罢，夫人先不仁，也无法责怪碧雯无义了！

看着倒在地上的白儿，碧雯立马跑出房，抓住茉裁就往房中去，茉裁早已在外等候多时，只是装作恰巧经过，看到白儿脸已灰了大半，就做戏惊呼起来。

接着就压着碧雯的嘴说道：“先莫声张，白儿若是有个不测，对岚姑娘可不是好事。我这里有一副药可解百毒，还是我堂妹去金山寺求来的，你先给白儿服下，我即刻就去请示岚姑娘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