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族人们坚持不住了。”
天色渐黑时，布延身边的将领一脸肉疼提醒道。
布延的脸色从进攻开始一半后，就越变越黑，这会儿已如锅底般。
布延不愿亲口承认失败，只是沉默点头，默许了将领的请求。
呜呜呜……
鸣金收兵声响起，早已疲惫、胆寒的鞑靼士兵如退潮般从两边山坡灌木丛中退下来。
金台石拧眉沉凝道：“大汗有没有发现，对方将领似乎是一个领兵不久的新手，他在应对大汗的进攻中，就兵力分配、调兵等方面犯了许多久经战阵之人不应该犯得错误。”
“不过关城上的将领又十分的敏锐，十分有天赋，总是能很快的察觉自己失误，迅速做出调整。”
“而越往后面，犯错就越少了。”
金台石虽然败给了努尔哈赤，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个庸才。
能过统领西海女真，金台石从始至终都不是一个庸才，他只是不如努尔哈赤罢了。
西海女真不如建州女真善战勇武罢了。
其一双眼睛，老辣敏锐的观察判断出了朱常洛的情况。
哼！
布延冷哼一声，冷冷道：“战争中犯错误，任何一个将领都会，这并不能说明对方是一个新手！”
金台石提醒后，布延其实就意识到了。
只是他绝不愿意承认自己输给了一个新手。
更不会承认，对面的明廷将领用他的进攻来学习战争，并且学习的十分好，竟然挡住了他一天的进攻！
话罢，自感丢了颜面的布延不等退下来的士兵重新列阵，勒马往大营方向而去。
东哥好奇询问道：“叔叔，对面的将领真的是一个新手？”
“十有八、九！”
“那为什么半天时间，鞑靼人都没有攻克关城，难道是鞑靼人战斗力太差？”东哥不懂战争，只能将其归结为鞑靼人太无能。
“不是这样的。”金台吉摇头笑道：“鞑靼人的英勇不需要怀疑，或许比不上建州女真，但绝对不差。”
“首先是地理优势，能够直接进攻关隘的宽正面不足十米，彻辰汗空有兵力，却能够投入的很少，蚁附爬山翻阅长城，太过于困难。”
“其次是炮火犀利，小小的太平寨，竟然集结了数十门火炮，难以想象。”
“最后一点，其实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对面的将领虽然是新手，但绝不可小觑。”
“此人的嗅觉十分敏锐，有着极高的军事天赋，虽然是新手，但却总能在犯错后，第一时间察觉到进行合理恰当的调整。”
“在战争中学习的速度令人震惊！”
“而且对方极为大胆，有成为当今天下顶尖将帅的气度，你看对方一直都站在城头上，岿然不动，他的举动，无形中鼓舞了士气！”金台石说着，指着关城上拄剑伫立的朱常洛。
东哥看去，远远地，看不清面孔。
不过她对朱常洛产生了一点好奇。
“若是布延攻克关城，东哥你就要嫁给布延，你一定要请求布延不要杀此人，请求布延将此人交给我们来处理。”金台石提议道。
东哥皱了皱光洁的眉头。
又好奇询问道：“叔叔准备重用这个汉人？”
“嗯，西海女真之所以明明势力雄厚，却被努尔哈赤一点点蚕食，成了丧家犬，就是因为我们的将领不如建州女真善战！”
“叔叔看到对面的将领，就好像看到了努尔哈赤那个野猪皮年轻的时候，这是一个可以与努尔哈赤较量的人，我们西海女真需要这样的人杰！”
……
呼！
“好样的！”鞑子沟山上，朱钰远远听到鞑靼人的鸣金声，激动的拍着大腿。
这一天，朱钰着实捏了一把汗，生怕朱常洛守不住。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看到了吗，把总大人守住关城了，兄弟们，养精蓄锐等着接收战利品吧！”
呵哧的笑声传出。
不过众人心中还是沉甸甸的，才守住第一天罢了。
鞑靼人最多伤亡一两千人，相比两万大军，这点损失鞑靼人完全能承受得起。
真的能守到鞑靼人退兵吗？
一天了，援兵呢？
于此同时，朱常洛凝视着关城后方，心中琢磨着援兵呢？
黄崖关城的增援，一天时间，早该到了的。
“大人，伤亡统计出来了，战死三十人，受伤七十人，壮丁战死二十人，几乎个个带伤！”
一名小旗汇报的情况，让朱常洛回神，肉疼之余，也更加迫切期盼援兵。
战死三十人，几乎接近他总兵力的十分之一了。
这还是沾了戚继光老将军的光了。
戚家军到了蓟门后，对长城进行了重新修缮，增加了大量的墩台以及炮台，士兵正是躲藏在墩台和炮台内进行射击，才有了这么轻微的损伤。
可即便如此，相较于鞑靼人，哪怕鞑靼人付出的代价是他的几十倍，百倍，他都耗不起。
因为到后面，他的兵力越少，防守的漏洞会越多。
“知道了，让壮丁和受伤的兄弟下城关休息，预备队换防值守，作战的兄弟晚上休息。”
“是！”
……
京师。
狼烟冒起，鞑靼人寇关的消息，在天黑下朝之际传入皇城。
内阁在首辅赵志皋的带领下，总算是见到了皇帝。
这也得益于朱常洛在延禧宫一通打闹消失，皇帝对外廷不闻不问的态度出现了微妙的松动。
“陛下，蓟门方向三道烽火冲天而起，快马奏报已经抵达，虽然现在还不清楚具体情况，但鞑靼人的兵力必然不少，蓟门的戚家军刚刚遭逢兵变，恐难堪大用，臣请立刻调令蓟门后方兵马增援。”
“同时严令戚金将军马上北返！”
“京师三大营也要做好防备！”
赵志皋见到皇帝后，立刻将内阁商议好的方略呈报。
朱翊钧略作沉吟，就要点头首肯之际，沈一贯忽然插口说道：“陛下，蓟门身后的兵马是不是缓慢些行动。”
赵志皋拧眉。
他说的方略是大家在来之前一致同意的。
沈一贯突然转变，必然有目的！
沈一贯解释道：“陛下，臣刚刚才想到，若是担心蓟门已经失守了，后方兵马北上，失去城池之利，一旦在旷野遭遇鞑靼骑兵，一冲之下，一泻而下，恐重现土木堡之变！”
动容之余，赵志皋等人的神色有些耐人寻味。
沈一贯说的没错，后方援兵万一旷野与鞑靼骑兵发生遭遇战，十分可怕。
可沈一贯真的是出于公心？
不是为了借刀杀人，彻底清除戚家军这个张居正派系的余孽！
让张居正代表的改良派，彻底失去军中助力，无一丝翻盘之力？
赵志皋几次张口，最后无奈叹了口气，而后看向朱翊钧。
“可，命令蓟门后方卫所加强戒备！”谁都不清楚朱翊钧到底是处于什么原因，同意了沈一贯的建议。
“户部拨款给戚金，朝廷不准他归养，即刻北返，统领戚家军阻敌！”朱翊钧补充道。
就这样，朱常洛希望的援军，在皇帝和朝臣们对奏间，不知出于何种考量否决了。
鞑靼的实力，只要后方加强戒备，根本无法突入大明腹心，最多只是在边境地带劫掠一番，然后扬长而去。
是夜，戚金得到皇命后，送走内阁传令的人员，悲愤怒骂：“肮脏的政治！”
当夜急急忙忙押送着粮饷北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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