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养性,北镇抚司监察天下,难道还没有那个卑贱都人子的消息吗?”
延禧宫内,郑氏站在窗边,神色有些着急,望着宫外方向,同时询问道。
郑养性站在其后,闻声答道:“姑姑,似乎骆思恭知道了什么,这段时间,骆思恭有许多反常的举动,之前让我去蓟州卫忽然又制止了,他在朱常洛失踪后,询问了宫内的很多太监,但有一个人骆思恭似乎有些刻意安排。”
“谁!”郑氏的柳叶眉顿时微微上扬,声音变冷。
“李进忠!”
“还有什么反常举动?”
“他一个锦衣卫大都督,竟然亲自提拔了好几个总旗,原本我以为这是他的亲戚之类的,时候调查发现并不是。”
“另外……”
“这些事情看似没关系,可却都发生在朱常洛消失之后,我总觉得其中必然有某种联系,姑姑,我已经在暗中调查了,同时也会盯紧这些我怀疑的人。”
郑氏点了点头,她还是比较满意的。
“你说李如桢管控叶赫部之事,会不会因为地方上的这两道折子出现变动?”
郑养性看了眼姑姑,他明白,姑姑之所以站在窗边显得有些思绪不宁,其实就是因此事而起。
此刻,恐怕乾清宫也在争论不休中吧。
原本司礼监都拟旨用印任命李如桢了,可随着蓟州卫总兵府和卫所的两道折子递上后,要下发给李如桢的任命书也被皇帝亲自发话收回。
姑姑原本想要借助叶赫部一石二鸟。
即打压磨一磨朱恪那个年轻人的棱角,同时为了交好辽东边军实力派李氏,吩咐高淮在李成梁父子面前,故意透露说什么,娘娘在陛下身边为李家三公子说话,三公子领万骑精锐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可现在,随着地方的两道折子,这件事情很有可能泡汤。
甚至有可能得罪辽东李氏父子!
本想趁机渔利,现在却有可能鸡飞蛋打。
“娘娘,娘娘,阁老们出来了,陛下改变主意,任命蓟州卫指挥使朱恪暂时管控叶赫部!”就在郑养性琢磨着该怎么回答的时候,不用他发愁了,延禧宫的宫女,小跑着回来,刚进宫门就大喊汇报。
郑氏脸色瞬间变白,紧接着变黑,指着喘气的小宫女,呵斥道:“大呼小叫,自己滚出去张嘴!”
紧接着,郑氏抓起摆放在窗边的花瓶,啪的一声,狠狠摔在地上。
“要不是这个朱恪位子还没有坐稳,就急急忙忙的做什么清查卫所田亩,事情也就不会变成这样!”
“想办法,让这个朱恪倒点霉,好好磨砺磨砺他!”
鸡飞蛋打的郑氏,将怨气洒在朱恪身上。
可她说的气话,却让郑养性心中咯噔一下,面色瞬间大变。
郑氏许久没有等到侄子的回应,扭头就看到郑养性怔怔出神:“养性,你怎么了?”
“姑姑,你刚才一句话提醒了我,朱恪升任指挥使之初,他的兵马还没有练,怎么就急急忙忙的挑起清查卫所田亩这件事情?”
“他是不是故意的,就是为了造成如今戚家军对他的敌视,好乘机谋夺叶赫部的万余精锐。”
郑氏的眉头渐渐皱紧。
“一个能以五百兵力,打出鞑子沟大胜的人,会如此鲁莽吗?”郑养性又反问道。
“若真如你所说,这个边军崛起的军头倒是不简单,是我们小瞧他了,当然如此年轻就敢算计朝廷,算计所有人,想要得到这种人的效忠就更加困难了。”郑氏顺着郑养性的猜测分析道。
然后吩咐道:“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就算是假的,现在也要成真的,把你的猜测想办法告诉李如桢。”
“就说本宫也被此人算计了,本宫已经尽力了,让辽东李氏父子记恨此人,做我们的磨刀石!”
“侄儿明白,现在李如桢肯定尚未出宫,侄儿这就去找李如桢。”郑养性匆匆离开。
在皇城门口追上李如桢。
“李侍郎。”相隔还有段距离,郑养性便招手打招呼。
李如桢回头,看到郑养性后,眼底闪过一抹不渝。
就是郑养性告诉他,郑贵妃为他说话了,他才以为板上钉钉。
他也知道,郑氏这段时间虽然被皇帝冷落,可那不过是皇帝做给外人看的,三皇子去文华殿听儒臣讲经就是最好的证明,所以他们父子才会相信郑氏的话。
还提前在辽东大摆宴席。
如今却成了一个笑话!
而他李如桢以为要高升,兵部侍郎的位置都被人给顶替了。
越是高位,越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他现在就算是想在朝中再找一个相同的位置也没机会了。
这一次赔了夫人又折兵,却是拜延禧宫那位。
“李侍郎,乾清宫的消息我已经知道,姑姑对此十分抱歉,请李侍郎听我解释……”随即,郑养性将他们姑侄的猜测告诉李如桢。
李如桢将信将疑,抱拳感谢道:“多谢千户,此事我会禀明家父的,没有人能够如此戏耍我们辽东李氏!”
……
三日后。
朝廷任命文书抵达太平寨。
戚金作为朝廷特意指定的宣旨人,在太平寨当众宣旨。
“西海女真叶赫部,慕朕之肱骨臣子朱恪而内附大明,从即日起,叶赫部万骑归朱恪暂管!”
“朕亦闻指挥使朱恪欲清查卫所田亩,以致招来杀身之祸,特责令蓟州卫总兵戚金,务必找出真凶,朕坚定支持指挥使朱恪整顿卫所,犯有滋事者,杀无赦。”
“望指挥使朱恪,莫急功近利,操之过急!”
“钦此!”
“臣接旨!”
“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常洛接旨之际,众人山呼万岁,所有人的心情都不一样。
徐信等人面露喜色,心中十分激动,皇帝指定戚金宣旨,同时责令戚金查清楚,这分明就是皇帝在敲打警告戚家军。
而朱常洛则在暗暗腹诽那位便宜皇帝老子。
既然坚定支持他,干嘛要在后面画蛇添足加一句莫急功近利,操之过急。
很显然,皇帝老子不是不知道卫所的情况,他既想做,可又担心引起难以收拾的乱子。
患得患失,全都体现在圣旨中了。
朱恪接过圣旨,高高举起,转身对着众人大声说道:“本指挥使,定当遵照圣旨,恪尽职守,本指挥使在这里发誓,定要将整顿卫所推进下去,有人想要刺杀本指挥使,尽管来!本指挥使等着!”
徐信等人听着这段话,只觉得心惊肉跳的。
可这明明就是他们所希望的。
很快,让他们更加心惊肉跳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圣旨宣达的晚上。
得知朱恪得到朝廷任命,从法理上管控了叶赫部万骑的戚将军将领,终于在压到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落下之际,纷纷赶到太平寨。
主动将其管辖卫所的田亩账册上交,有人宣布辞掉卫所职务,只做戚将军的将领,有人宣布辞掉戚家军官衔,从此做一个世袭卫所主官。
同时老老实实交代了这些年盘剥侵占的数额。
他们当初用沉默抵触戚金的提议,其实就是看准了朱恪短时间内,不可能拥有抗衡戚家军的武力。
而在朱恪练兵期间,或许还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可现在拥精锐之兵过万的朱恪,若是不能让其消气,下场恐怕就是身死家灭。
而这正是戚金整军计划最后一环!戚金愿意给这些人时间,就是再等朝廷的一纸任命文书。
而朱常洛也抓住时机释放了善意,提出上表朝廷,请朝廷恩准,凡犯事者上缴历年贪墨盘剥的三成,罚俸一年,今后不再犯,便既往不咎。
一夜间,无数双眼睛转向了卫所世袭官员徐信等人身上。
徐信等人直接傻眼了。
他们忽然察觉,似乎自己把自己给坑了!
朱恪的绝鸟之剑,分明已经指向了他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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