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说。”
秦川吃了口菜,含糊的说道。
李君不以为意,“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你也是长安本地人,前两年发生在大内的事,你总知道吧。”
秦川顿时愣住了眼,看着意有所指的李君,不由皱了皱眉。
隋唐时期士族对皇帝没有什么敬畏之心,秦川是知道的。
无他,自魏晋南北朝以来,皇权就是被士族给玩坏的。
西晋的皇位,是士族权臣司马炎从魏元帝曹奂手上抢的;
北齐的皇位,是士族权臣高欢从东魏孝静帝元善见手上抢的;
北周的皇位,是士族权臣宇文觉从西魏恭帝元廓手上抢的;
前隋的皇位,也是士族权臣杨坚从周静帝宇文阐手上抢来的;
就连大唐开国皇帝李渊,说到底本身也是前隋的勋贵世族!
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
这年头,天下世族没人太把皇帝当回事,在他们眼里皇族也不过是得势些的世族罢了。
谁都说不准哪天城头变换大王旗,自家就登上了皇位成了皇族。
秦川知道李君想说的是什么事。
除了长安人尽皆知的玄武门之变,两年前在大内还能发生什么事!
秦川顿住了筷子,“我觉得这事吧,其实就不大好说。”
“噢?”李君眉头一挑,“杀兄囚父,这事不是明明白白,怎么就不大好说了呢?”
“论个人来说吧,当今陛下确实没什么好说的,显然不是什么好人,杀兄囚父,背逆孝悌,做儿子挺失败的,做兄弟也挺失败的。”
秦川喝了口酒,砸吧着嘴。
其实按他所知唐太宗何止做儿子失败、做兄弟失败,就是做父亲也挺失败的。
几个儿子没教育好,最终都走上了他自个的老路。
要不是他作为丈夫与长孙皇后留下一段伉俪情深的爱情,做人基本上完全崩盘了。
“但是吧,这事你换个角度看,他其实是个非常优秀的政治家和军事家。”
李君两眼一愣,“啥?政治家?军事家?”
秦川点头沉声,“嗯,就我看来,玄武门之变,堪称历史上最精彩也是最成功的政变!”
“啊?”李君两眼更呆了。
“历朝政变,莫不干戈四起,而玄武门之变将政变局限在皇室争斗之中,并没有殃及朝野,极大地保全了国内!”
“同时,以最小的代价抗衡三大强敌夺取了最大的胜利成果!”
“以仅仅八百人的力量一举戬除了李建成、李元吉还有太上皇三股强大的势力,变换了大唐天下!”
“而且玄武门之变,布局严密,环环相扣,精妙绝伦!”
“提前买通玄武门守将,埋伏玄武门,擒贼先擒王,箭射杀李建成,快狠准地铲除李建成、李元吉势力,斩草除根、干脆利落,让他们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
同时顺势包围皇宫,困住太上皇,以小小八百人的力量颠覆了大唐皇权!”
“华夏源远流长,朝代无数,政变极多,但像这样布局精妙、战损最小、战胜最丰的政变,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就是纵观全史也绝对找不到第二场!”
“作为玄武门之变的发动者,当今陛下不是个好儿子,也不是个好兄弟,但他绝对是个优秀的政治家、军事家!”
“玄武门之变,将他作为政治家、军事家的杰出才能,展现得淋漓尽致,干脆利落地将他在朝堂和战场的所有对手,一扫而空,成为唯一的胜利者!”
秦川酣畅淋漓地将他对玄武门之变的观点和盘托出。
作为历史专业的学生,他们看待历史事件的角度和其他人大相径庭。
作为旁观者,站在上帝全局角度,他看待玄武门之变不仅仅从人性角度考虑,更从这一政变本身出发,去剖析探索,全盘索骥。
从人性角度来看,李世民无疑道德沦丧、亲情丑恶,但自政变本身,李世民无疑是杰出的政治家和军事家!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李君目瞪口呆,咂舌不已。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角度这么刁钻的评价玄武门之变。
而且,听起来还蛮有道理的,好像还真就是这么回事。
“其实吧,看似当今陛下登基为帝,成为了最后的胜利者,但他其实也挺不容易的。”
砸吧了口酒,秦川幽幽地叹了口气。
“他,他还挺不容易的?”
李君惊奇地看着秦川,“他都当皇帝了,富有四海,还不容易?”
秦川无视李君那瞠目结舌仿佛在说你特么逗我的表情,昂声问道:
“你知道他打下多少疆土吗?”
李君寻思道:“大唐大部疆土都是他打下来的吧。”
秦川点点头,“不错,那你知道昭......你知道他当年打下这些疆土,死了多少匹马,这些马又中了多少支箭吗?”
秦川本来想说后世大名鼎鼎的昭陵六骏的。
但这会儿李世民才刚刚即位两年,这个时候别说昭陵六骏了,就是昭陵都还没建。
李君摇了摇头。
“他换了六匹马!单单虎牢关一战,他就换了三匹,全是战死的!”
“青骓身中五箭、什伐赤也身中五箭、飒露紫身中一箭!”
“要是那些箭支再高几寸,怕是死的就不是那三匹战马那么简单了!”
“可以说,大唐的大部疆土是当今陛下在战场上用自己的性命换来的!”
虽然他没亲眼见证过虎牢关之战,但连大军主将的战马都能战死三匹,
他完全可以想象到当时的战况有多么激烈,当时的战场又是多么险恶!
纵观李唐建国前李世民征战生平,秦川不胜唏嘘。
换了六匹战马,战马中箭总计足足二十支,可李世民却有惊无险地从险象环生的战场上功成身退了。
放到后世网络小说里,李世民也算是妥妥的天选之子了!
喝了口酒,秦川嘴角一勾,把玩着酒杯,玩味地注视着李君。
“李兄,要是你,你愿意看自己用性命换来的疆土给别人坐享其成,让别人不费吹灰之力地摘了桃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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