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尊心极强，才会说出刚才那番话。
他讨厌李世民，喜欢用语言来刺激他，让他暴跳如雷，这也是一种报复，心中会传来阵阵快感。
但……这些其实都是小打小闹。
若是面前这些人命都没了，他还斗个什么劲呢？
还怎么折磨李世民，还怎么让长孙无忌死？
虽说历史上的玄武门事变，李世民赢了，但……谁知道这个世界是不是？
上辈子的历史书上，也没有庶子李尘啊！
一切，还充满着变数。
长孙无垢的这番话，让李尘感受到了沉重的心意，但同样也让他意识到了——玄武门事变的高风险。
对于李世民，是要报复！但一定要由他自己亲手来报复，而不是让他死于太子和齐王的刀下！
“好吧，我的错，我言语过激了。”
李尘依旧冷着脸，冷冰冰的说了这番话。
但听在长孙无垢的耳朵里，却是让她露出了巨大的惊喜之色。
“二郎，你听，你听，尘儿认错了！他认错了！”
她摇晃着李世民，笑道，
“这孩子还是第一次跟咱们认错呢！”
她又看向李尘，目光柔和，赞许道：
“好，好孩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为娘一直知道你秉性不差的。”
对李尘，她一直都是自称为娘，照理来说，面对主母，李尘也该叫她母亲。
但李尘却一直倔强的称呼其为“姨娘”，她倒也不以为意，依旧待他像亲儿子一样好。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看到千古贤后的大气度了。
“嗯。”
李世民点了点头，也是有些惊讶。
这十几年来吵吵闹闹，闹得鸡飞狗跳的次数不少，但这还是第一次，李尘主动说是自己错了。
虽然道歉态度不怎么诚恳，语气也冷冰冰的，但他这个当父亲的心里，也算是得到了一点宽慰。
他转而看向李尘，沉声道：
“既然你也知道自己出言不逊有错，刚才的话，父王就当没听见。”
“去洛阳的事情……你可以开始准备起来了，时间紧迫，今天收拾好东西，明天一早就送你出长安。”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文牒来，递了上去，又叮嘱道：
“这是通关文牒，为了不惹人注目，用的是货商的文牒，可前往洛阳、江南、幽州三地。”
“你到时候就跟着货商的车队走，到洛阳下车，到时候会有人接应你。”
“拿到洛阳令印玺和司隶校尉兵符之后，整个洛阳的军政体系就在你鼓掌之中了，到时候若长安有变，父王若是身死，你……”
他稍稍一顿，神色复杂的道：
“你不要想着为我报仇，好好掌管洛阳。”
“若是太子率兵来攻，你可自行斟酌，若实力差距悬殊，你就弃城而走，往江南或者幽州而去，那里我有一些暗棋还未用过，他们会保护好你不受朝廷追杀，你……就隐姓埋名，当一个默默无闻的富家翁吧……”
此番言语，如同一个老父亲临死前对孩子的殷切叮嘱，听得人不禁潸然泪下。
“不过……即便我不说，你应该也不会想着为我报仇吧？”
李世民自嘲一笑，可看向李尘的目光中，却又带着几分期待，好像在期望着什么。
然而，李尘却是点了点头，语气淡然道：
“为你报仇？我巴不得你死。”
李世民：“。。。”
他身形一僵，不过三十岁的年纪，此刻却带着几分暮气。
“好，好……如此，甚好。”
他勉强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挥手道，
“那你……可以收拾起来了，收好这些东西，父王……父王就告辞了。”
他此刻身心俱疲，起身都有些跌跌撞撞的，要长孙无垢搀扶，方才站稳。
身后一众心腹，皆是摇头轻叹。
儿子如此憎恨父亲的，自古少有，换做他们，恐怕都已经气得晕厥过去了吧？
秦王殿下，真是不容易，
然而，就在他们都要离去之时，李尘却是忽的开口道：
“等会儿，谁说我答应去洛阳了？”
众人：“？？？”
李世民：“？！”
长孙无垢：“……”
所有人都没想到，李尘竟然还会来这么一出！
“尘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长孙无垢连声问道。
所有人也都注视着他，目露不解之色，而尉迟恭、程咬金这样的悍将，已然是露出了怒色。
这是在戏耍他们，戏耍秦王么！
只见李尘起身，将通关文牒拿起，转瞬之间，便是将其扔进了湖里。
噗通！
文牒落水，很快便沉入湖底，消失不见。
众人呆若木鸡。
“诚然，尔等此举，是想为李家保全一份香火，也是让我保全一份性命，我好像没有理由不答应，因为对我而言，百利而无一害，但……”
李尘神色平静，看向众人，
“我还是拒绝！”
“我自搬出天策府后，便立下誓言，从此不再为人所左右，谁也不能替我做决定！”
“李世民，你说这些，是在教我做事啊？”
李世民睁大了眼睛，若不是长孙无垢扶着，差点急火攻心，又摔倒了下去！
“我李尘做事，无需尔等指手画脚，也绝不会听从你们摆布！”
李尘看向众人，语气冷漠，
“去洛阳，你们大可派李恪前往，他乃是两朝贵胄，又非嫡子，向来也都优秀。”
“由他保全秦王血脉，岂不更好？”
“我不过一婢女所生庶子，血脉卑贱，保全下来，又有何用？既然要做最坏的打算，还不如挑个最尊贵的血脉保全，呵呵……是吧？”
众人：“！！！”
逆子啊！大逆不道啊！
在场的天策府心腹们此刻都快要气晕过去了，一个疑惑在他们脑海里升起——
秦王殿下是怎么忍受这小子这么久的？！
人群之中，一并前来的小孩李恪身形一颤。
他才八岁，但天资聪慧的他，也知道大哥和父王所谈论的是什么事情。
是生死存亡的大事！
他该怎么说？该怎么做？
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身边的李承乾、李丽质等一众王子郡主，也都是神情低落沉默，不发一言。
而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却是传了过来、
“哥，你别这样……”
李清泉走了上前，拉住了李尘的手，一脸担忧的道，
“你这样会让父王和母妃很伤心的，他们真的是为了你好，没有二心啊……”
李尘看到是她，脸上的冰寒也是化开了几分，目光也变得柔和。
这是他的亲妹妹，未来的襄城公主。
在这个世界上，他对谁都可以铁石心肠，唯独对这个血浓于水的妹妹，心却硬不起来。
“清泉，你坐，吃点枣糕。”
李尘柔声道，
“大哥这么选择，自然有大哥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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