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没下雨，娘也要嫁人。
一辆辆崭新的马车漆成了赤红色，帷幔、帘布雕龙画凤。
送亲的卫队是从京营中挑选的，陪嫁的宫女只有柳儿、杏儿和凤儿三人。
车队不算豪华，可彰显的礼仪却极为高端，皇帝御赐的锦罗绸缎、金银珠宝，外加诸多书画典籍，足以让京城内外的百姓惊叹连连。
小人物看到的也只是表面，内在的关系也只有臆测了。
积雪逐渐融化干净的主干道被重新打扫了一遍，自宫门伊始，一路通往崇文门外，沿街旌旗招展，兵甲林立。
皇帝以最高规格的阵容，护送懿安皇后远嫁。
可是崇祯自己却未露面。
一阵阵炮竹声响起，没有绚烂的烟花，却有火枪，红衣大炮等诸多最早期的火器。
锣鼓敲响了，懿安皇后在宫女的搀扶下，钻入了大红的马车。
帷帘缓缓盖上，按照封建礼仪，从这一刻开始，女人便不能再掀盖头布来。
“娘娘……”
“呜呜呜……”
周皇后、田贵妃、长平公主朱媺娖，皇长子朱慈烺等诸多皇亲国戚全都来了，乌压压的一大帮人，个个身着礼服，当以最高礼仪送走皇后。
大红的地毯从仁寿宫，一路铺至宫门外。
礼部尚书钱谦益，内阁首辅周延儒等三公九卿，纷纷跪拜，亲眼目睹马车渐行渐远。
千不舍万不舍，懿安皇后终究还是离开了京城，吱呀吱呀的车轮碾着青石板，进入官道，一路朝着北方驰骋。
走了。
懿安皇后终究还是有些不舍，驶离崇文门后，忍不住的偷偷掀开窗帘一角，依依不舍的回望着。
在这个年月，女人嫁人，就是一辈子。
况且，还是楚枫这种九死一生的男人，张嫣可并不认为自己还能回来。
此去关外，路途遥遥，马车又非骑兵，至少还需三天的时间。
“娘娘……”
坐在一旁的宫女杏儿眼泪都哭干了，还在阵阵啜泣着：“那楚枫究竟长什么模样？”
“我又何曾知道？”
懿安皇后张嫣宛若一名亲姐姐般地，将丝绢递过去：“休要再哭了，你们可是让我婚姻不幸福？”
“才不是呢……”
柳儿撇着嘴，轻哼道：“只是……只是一想到娘娘余生都与那楚枫相处，便……便很是生气。”
“好了。”
懿安皇后已经逐渐淡然了：“皇家的女人，没有不可怜的。既是心系苍生，生死如何？况且，楚枫既是小小少年，当应相貌不会太差吧？”
“万一奇丑无比呢？”
柳儿并不看好的生气着。
“若是当真奇丑……”
懿安皇后开始调节气氛了，打趣地道：“那……我与凤儿换一换，我来假装宫女，凤儿代我婚嫁。”
“啊？”
“噗……”
“咯咯咯……”
一直默默哭着的宫女凤儿先是一惊，引的柳儿和杏儿忍俊不禁，懿安皇后不由得掩嘴笑了。
“娘娘，我觉得当应让杏儿去。”
柳儿一脸坏笑着道：“让杏儿将那个男人榨干，榨的他无力发兵大明，榨的他……”
“啊！柳儿，我掐死你，我让你胡说八道……”
杏儿哪里还有心思在哭，嬉闹着便扑向柳儿。
车内的气氛终于轻松了，好好的一个婚嫁，今日一早，被所有人搞的像是发丧一样。
懿安皇后也跟着暗暗松了口气，靠在一侧，甜甜地看着这群小丫头闹来闹去。
全然不在意的。
毕竟，她不知道到了盛京，是否还有这般自由。
…………
大明朝廷不轻松，赌注押下去了。
懿安皇后不轻松，她不确定能否可以改变大明关外的局势。
同样不轻松的，还有袁督师。
昨天中午，收到了来自崇祯皇帝的圣旨，原以为这是处罚自己的最后结果，却没想到，收到了懿安皇后改嫁楚枫的消息。
当时彻底看懵了。
老家伙一遍又一遍的端详圣旨上的字里行间，好半天才确信这是真的。
如此一来，又他娘的蛋疼了。
从接到圣旨，在府衙思衬了整整半天，今日一早，便亲自换上官服，带上祖大寿，领着上百个卫兵，出城了。
至于做什么？
废话，当然要去盛京了。
皇后不日将至，总得有人去做中间人不是？
大明朝廷蓟辽总督袁崇焕，便是媒婆、证婚人、以及各种礼仪的中间人。
“唉……”
坐在马背上，望着茫茫无际的地平线，袁督师沉重的叹了口气。
“打仗打成这般，当真是千古未闻。”
祖大寿一直在骂骂咧咧，怒不可遏道：“陛下既已决意将懿安皇后下嫁，何故不派礼部的人来？吾等这等武夫，如何行那婚嫁之事？”
“皇后改嫁，此乃是昏君之举，咱的陛下何等孤傲？若是无奈，怎会沦落如此？”
袁崇焕倒也是能理解的样子：“礼物可都带好了。”
“按照礼部所述，一样不少。”
祖大寿没好气的看了下后面的马车。
得下聘礼。
自然不是男方向女方下聘礼，没办法，就是这么卑微。
“据闻今日一早，懿安皇后便已从京师启程，若是与楚枫谈的顺畅，可通知送亲的车队，直奔盛京。”
袁督师愁的五官都扭曲了：“老夫只怕那楚枫再出幺蛾子，若是这般，懿安皇后只能暂居山海关了。”
“这……成何体统？”
祖大寿两眼瞪的如同铜铃：“皇后改嫁于他，他还能拒之门外不成？”
“呵……”
一想到楚枫那张嘴脸，袁崇焕顿时冷笑：“若是世事如人意，他便不是楚枫了。”
“不妥啊，督师。”
祖大寿实在没办法接收这种猜想：“楚枫当真拒绝，陛下必定倾国之力，血战盛京，皆是大明危矣。”
“楚枫乃光脚之人，岂能怕朝廷这帮穿鞋的？”
还是袁督师想的通透，接着微微冷意呼了口气：“罢了，且随机应变吧。”
连着几天无风无雪，地面上的积雪倒是融化了不少，让干冷的天气有了些舒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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