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天监中，姜子牙转过身，死死盯着黄龙真人。
黄龙深吸一口气道：“不瞒师弟，我此行乃是奉师尊之命前来。”
“他老人家说，你在朝歌时日也满了，是时候离京了。”
姜子牙闻言，满脸的不可置信，“师尊不是让我辅佐明君吗？陛下便是明君，怎的还有期程了？”
黄龙耸了耸鼻子道：“我便不瞒师弟了，成汤气运，原本只有二十八年，但不知何故，平白再添了许多，这其中，已然于天道有所悖逆，我等身为师尊弟子，当要拨乱反正。”
姜子牙沉默了半晌，抬起头看向黄龙，“师兄，我此前学道，初心只是辅佐明君，安渡众生。”
“而今天下众生安宁，陛下圣明，我心中已然很是满足了。”
“天道到底有没有被悖逆，与我无关。”
“我也不想有关。”
黄龙看着这个与自己同在原始天尊身旁一同学道学了数十载的小师弟，一时之间有些怔怔然，好久没回过神来。
这是他第一次重新审视自己这个小师弟。
元始天尊一生收徒不多，不像通天教主那样有教无类，自他成道之后，只收过十二金仙与云中子十三位徒弟。
直至到了成汤之时，才再破例再收了姜子牙为徒。
所以对于十二金仙来说，纵使姜子牙面上再怎么显老，但终究都是他们的小师弟。
不过，其实他们都知道，元始之所以要收姜子牙，是因为姜子牙是人族，身上更有封神宿命，不论天庭最终封神阐教截教，只要让姜子牙来封神，便是让几教之人避免因果的最佳办法。
原本，按照女娲设计好的剧本，帝辛被妲己惑乱无道，害得天下怨声四起，姜子牙还杀了妲己的好姐妹玉石琵琶精，在朝歌城中定无立足之地，只能遁水而逃。
之后，他为了遇到明君，便会在西边垂钓，偶遇姬昌，自此辅佐西周并伐成汤。
而成汤丞相闻仲乃与截教门人渊源牵扯颇深，之后截教之人便会在不知不觉中被拖下水，与成汤守将一同成为身躯消亡，神魂被拘的可怜神将。
但而今的帝辛处事光明，圣贤之名扬遍天下，妲己更是早就被斩，姜子牙根本就没有机会叛出朝歌。
无奈之下，元始只能派处事圆滑的黄龙前来说服姜子牙。
还因为在昆仑之时，黄龙与姜子牙本就聊得很投机，两人形同挚友。
此时的黄龙看着姜子牙，怔忪半晌，叹了口气。
“师弟，你怎的如此冥顽不灵。”
“师尊让你辅佐之人，不会比这帝辛差，而且，先前你入道前曾与我说过，你此生最大的遗憾，便是没有封王拜相，你若弃了帝辛，按照师尊所言，一声丞相，是跑不了的。”
“你安心按照天道演化去做，混个丞相当当，他不好吗？”
姜子牙却是摇了摇头，“师兄，子牙年轻时，曾豪气云干，确实曾有这般念头，但而今我已年迈，看遍世事，丞相之位，对我诱惑不大。”
“不然的话，我不会舍弃一身道术安心先做生意发家，也不会在于城郭守卫起冲突时转身就跑。”
“在我心中，我与那些寻常之人，并无不同。”
黄龙闻言，目中满是恨铁不成钢之意，“迂腐！”
“你迂腐！”
“同样是明君，跟着另外一个会有更好的待遇，后世还会将你传说流传铭记，你为何就不选呢？”
姜子牙轻轻摇头，“非是子牙不愿，而是若是子牙真的择他君而事，天下必起纷乱，无数众生将会因此流离失所，失了性命。”
“生灵涂炭之景，子牙不愿见。”
黄龙大怒，“姜子牙，既然你这般执拗，我也实话与你说了。”
“封神之事，一是天道定数，二是你诸位师兄杀劫，不得不应。”
“师尊为了我们，联合圣母娘娘，先是暗派妲己惑乱超纲，再派太乙怂恿苏护起兵反商。”
“目的就是为了搅乱成汤气运！”
姜子牙闻言，面色大变，“原来诸般事宜，是师尊在中谋划！”
黄龙沉声道：“不只有师尊！”
“还有圣母女娲！”
“甚至还有西方两位教主！”
姜子牙闻言，连连摇头，朝后不停退去。
“不可能……”
“不可能……”
“诸位圣人怎么可能……”
黄龙目中满是悲悯之意，“小师弟，你还不明白吗？圣人眼中，众生如同芥子，生死不过过眼云烟。”
“只要能利于自己大道之举，败亡个把王朝，消失个把种族又怎样？”
说到这里的黄龙叹了一口气。
“小师弟，这些我本不该和你说的，但事关你生死，你师兄我实在不忍心。”
“你若是不听师尊所命，今后生死，师兄可能再无办法保你。”
姜子牙听到这里，呆呆站在原地，立了半晌，呢喃出声。
“师尊与我，确有再造之恩。”
“但子牙乃是人族众生之中的一员，怎可能罔顾同袍生死不顾？”
“在子牙心中，只要众生安好，子牙便是一普通人，也心甘情愿。”
“弃君之事，子牙做不到……”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他整个人的精气神像是被抽干了一半，凭空再老了十岁。
黄龙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沉声道：“子牙师弟，你可你可想好了？”
姜子牙后退半步，恭敬作揖。
“身为人族一员。”
“子牙无悔。”
“纵使断绝师门情谊？”
“无悔。”
“纵使与圣人为敌？”
“无悔。”
“纵使被天道灭杀？”
“亦无悔！”
黄龙真人看着躬着身子对着自己一揖再揖的姜子牙，轻轻闭上了眼睛，身子霎时消失原地。
窗前，再无一人，只余下一声叹息。
身后，明灯长点的司天监中，姜子牙一直保持着那副躬身作揖的姿势。
久久没有起身。
（ps：本来按照原来大纲，姜子牙应该被说动起身的，但写着写着，突然发现，姜子牙黄龙说不动，甚至连我也写不动，他没有原本想象中的那样刻板，好像生出了自己的思想，写得我老泪纵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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