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目光扫过。
马车上大多数人，都下意识避开。
低头垂眸，不敢与他对视。
只有两个仍是一脸桀骜，冷笑着不说话。
朱传武也不在意，淘金的有几个好说话的，要都是一帮软蛋，那他才真是失望。
当年名震天下的戚家军，全是从盐丁矿工中招募，训练有素，令行禁止，这才打的倭寇人心惶惶。
他所设想的第一批人，正是老金沟的淘金工。
要没点血勇，那也没资格入他的麾下。
“吵吵呼呼的做什么呢？”
“还想不想去发财了，不想去的，现在就滚下车去。”
听到后边动静，前头骑在马上的金把头，顿时一阵大骂。
老金沟里，最不缺的就是人。
这样的乱世里，有个活命的营生已经是天幸。
车队穿过白茫茫的山地草甸，走了将近一天，在夕阳将要落下时，朱传武视线中，终于望见了一大片的人烟。
路上，大金粒再没敢闹事，老实无比。
“到了，都下车，去登记造册。”
金把头从马背上翻身跳下，挥舞着马鞭，指挥众人下去。
三十多号人，站成一排，依次穿过大门。
为了防止有人来闹事或是偷偷带金子跑路，进去之前，每个人都必须搜身。
“传武，忍着。”
朱开山在他耳边轻声提醒了一句。
这小子性格暴躁，万一动手，这可是个能进难出的地，矿山里官兵无数。
“我知道，爹。”
朱传武倒是无所谓。
他背上的包袱就是个摆设。
排队时，他还有闲工夫四处打量。
老金沟占地大概方园四五里，中间一条小河穿过，三面环山，只有进谷一条路。
四面都被架上了高墙，带刀穿甲的官兵四处巡视。
眼下抬头望去，还能望见不少人，赤脚站在河里，拿着簸箕拼命筛动着。
对有新人来似乎早就见怪不怪。
全都在做着自己的事，连头都没抬。
“进去吧。”
搜过身后，负责的官兵一挥手。
朱传武跟在老爹身后，走在人堆里，往老金沟内走去。
刚才随意扫了一眼，虽说看不到全部，但他心里也有了个大概。
镇守老金沟的官兵大概有两百，全都是身披重甲，手持长刀背负长矛，甚至有短铳火枪。
每隔三到五分钟，就换一次班来回巡视。
除此外，还有以金大拿为首的土匪势力。
四处修有瞭望哨，站在上边，一眼就能将整个老金沟尽收眼底。
想要闹事，很难！
朱传武心里盘算了下，思路渐渐开始变得清晰。
“叫什么？”
“朱武。”
“认不认识贺老四？”
“不认识。”
走了过场，按下手印后。
朱传武一行人又被领去睡觉的地方。
一座阴暗潮湿的高脚屋里，除了中间挖了一口烧水的火塘外，四周地面上全是通铺。
刚一进去，一股强烈的汗臭脚臭味就扑面而来。
朱传武眉头忍不住一皱。
加上他们今天来的这批淘金人，老金沟里，大概有四五百号人。
听他们的口音，大多是闯关东来的同乡。
这就更好办了。
这时代，出门在外，同乡才是最可靠的。
“今晚你们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开始淘金。”
抛下一句话后，金把头便转身离去。
“传武，淘金就这么个条件，你小子，我就让你别跟来，你说你何必来吃这个苦。”
找了个无人的床铺，朱开山把包袱放下，朝他无奈的道。
他过惯了苦日子，刚到关外那几年，除了淘沙别无去处，眼下好歹还有个通铺，那会冰天雪地也得睡。
但传武不一样，他本可以不用来的。
“爹，你也太小瞧我了，这点苦算得了什么。”
朱传武笑了笑。
目光随即四下扫过。
很快就落到了大金粒身上。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注意，大金粒一个激灵，赶紧低下头，愣是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过来！”
朱传武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冲他够了勾手。
“爷……我没说啥。”
大金粒脸色一下难看起来，唯唯诺诺的道。
“让你过来就过来，哪那么多废话。”
这小子吃打不吃计，最后也是不听劝，执意要带金子出山，路上被抓，死在了土匪手里。
眼下对他严点，也算是救他一命。
“爷。”
大金粒现在怕他怕到了骨子里，哪敢拒绝，赶紧走到跟前，站在通铺前低着头，话都不敢多说。
“这大家伙刚来，以后都要在老金沟里讨营生，总得相互认识下，就从你开始。”
朱传武瞥了他一眼说道。
“俺……俺叫大金粒，元宝镇人。”
“还有呢？”
“还有，还有，对了，那是我弟弟。”大金粒一指不远处的弟弟，把他拉到手上，“一个娘胎出来的，叫小金粒。”
“不错，有没有其他想说的？”
朱传武慢悠悠的点了点头。
只是这话落到大金粒耳里，却是让他无比为难。
有些琢磨不透这位爷话里的意思。
不过……
他在元宝镇时，专门混迹在酒馆赌场里，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最擅长识人看人察言观色。
抬头偷偷看了眼朱传武。
琢磨了片刻。
他忽然反应过来。
“还有，爷，老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既然现在大家吃的一锅饭，那就得有个管事的。”
见大金粒脑子这么活络，一点就通，朱传武嘴角不禁勾起一丝笑意。
而看到他神色变化的大金粒，心里也有了底。
“以我看，这么些人里头，就属爷你最有本事，能够服众，所以我推举你做我们管事的。”
说完，大金粒还不忘拍了下小金粒。
后者也一下反应过来。
“对，俺支持我哥说的，朱大哥做管事的，我们兄弟俩都服气。”
三个人一唱一和。
落到其他人耳朵里，却是让他们有些不是滋味。
“毛都没长齐，就你也配当管事的？”
一道冷笑声响起。
朱传武循声望去，正是先前路上时，敢直视自己的两个人中的一个。
“怎么，你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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