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夜色渐浓，张学军才双手插兜，摇摇晃晃地回到家中，昏暗的灯泡下，杂乱的小房间分外冷清。
长叹一口气，他端起桌面还剩的半瓶菊花枸杞泡酒，慢慢饮着。
今天一天地奔波下来，张学军可谓是身心俱疲。
他在打探消息的时候，才真真切切地认识到，现在的京城，已经不是他可以纵横的时代了。
稍微有点关系的还好说话一些，但有些角色根本不卖他面儿了。
似乎他六爷，已经被社会所遗弃。
张学军知道这是事实，很多年前就已经呈现的事实，由不得他接受与否。
不接受就睁眼好好看看，当初在四九城嚣张的他们，现在都在干着些什么呢？
灯罩儿？结婚生子，没有一技之长的他，只能推着小摊儿摊煎饼。
闷三儿？好勇斗狠，不是在进局子的路上，就是刚从局子出来。
狼眼儿？最有文化，现在在一所中学教语文，日子倒也过得去。
猫子当年残废了一条腿，现在正搁二环边上摆地摊，卖些鸡零狗碎的玩意儿。
洋火儿从小喜欢炮仗，现在听说在经营一家烟火公司，算是混的最好的了。
……
种种回忆如走马观花，在张学军的脑海里一一浮现。
他猛然发现，自己这代人，不改变的，终究沦为了社会的底层。
正如他和灯罩儿、闷三儿等人一样，全凭一身力气吃老本儿，等到身体盘不动了，地位就一落千丈。
唯有真正顺应时代的狼眼儿、洋火儿等人，才真正地将之前的地位顺延到现在，不论是教师还是老板，出去也能受人几分尊敬。
“变了，时代变了！”
张学军抬头望着天花板，发出世纪末的最后一丝呻吟。
窗外的天空漆黑，但天际下的城市却依然灯火璀璨，京城，这座无数人的梦想之地，纵使黑夜，也有人辛勤耕耘。
正如位于丰台区的修理厂内，一道身影逐渐从侧门进入。
黑影借助手机的微弱灯光，小心翼翼地走在已经装饰一新的修理厂，略带疑惑地看了看四周。
“这里什么时候装修了？我才两天没来，居然大变样了。”
但随即黑影又悄悄走上二楼，每一步她都十分小心，不发出一丝声响。
终于，她逐渐靠近了二楼的办公室，摸出钥匙，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
“小飞果然不在意这些东西，连锁都没换，他不是知道我有钥匙吗？”黑影正是秦晓云，只见她流进办公室后，径直走向了保险箱。
输入密码，“滴滴”一声轻响，保险箱内的锁舌自动弹开，箱门露出一道缝。
“太好了！”
秦晓云惊呼一声，随即拿着手机朝里面看去，只要找到对账单，她就立马搭乘最近一道航班，回老家！
但随着手机的微光照射进去，却见里面空空荡荡，只有几摞欧元静静地躺着。
这正是宋彦昨天拿走人民币后，所剩余的东西，要不是考虑到郑虹不方便使用欧元，他肯定会搂草打兔子，全数送给郑虹。
不过他此刻留下的几摞欧元，却让秦晓云完完全全抓狂起来。
“东西呢？！”
她探手进去寻找着，将欧元翻了个遍，将保险箱从内到外都摸了一圈，都没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秦晓云不知道的是，在她刚刚进入修理厂时，监控后的安保人员就已经发现了她的踪迹，随即一道电话打到了宋彦的手机上。
此刻的宋彦，正在酒店三十八层的恒温游泳池里肆意地游着。
旁边的长椅上，何婉披着羊绒长毯，正一手撑着下巴，喝着红酒，看着他矫健的身姿。
“小飞，你电话响了。”
何婉将手机递过来，宋彦游到边上一接听，顿时笑了，“好，你们将录像保存好，刻成盘，送给龚叔，他知道怎么做！”
说完，挂掉电话，宋彦又沉不住笑了几声。
“什么事这么开心？”何婉也微笑着来到池边，坐在边上给他捏着肩膀。
宋彦眯着眼享受着，随口答道：“秦晓云刚刚潜入了我的办公室，想要找到对我不利的东西。”
听到秦晓云的名字后，何婉有些愣神，手上的动作一顿，迟疑道：“她？那她找到了吗？你要不然马上赶过去一趟？”
“没事，放宽心。”
宋彦反手拍了拍她的小手，转身从泳池里起来。
“她只不过是做无用功罢了，不过既然她敢作死，龚叔会满足她的！”
翌日，清晨。
灯罩儿的街边推车摊位上。
张学军、闷三儿、灯罩儿、李红霞四人围坐在一方小桌边。
吃早餐的人很多，灯罩儿的老婆此刻正在给人摊着煎饼，灯罩儿自己则是戴着围腰坐在桌边，听着张学军说话。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目前呢，我还没和那个叫小飞的孩子见上面儿，不过晓波在他手上是肯定的，听他们那口气，晓波暂时还算安全。”
张学军说完，撕了段油条塞进嘴里，又喝了口豆汁儿，咀嚼吞咽着。
“现在的小孩儿，比你们那会儿都猛，敢绑人了都？”李红霞嘴里吃着油条，啪嗒啪嗒说着话。
灯罩儿从摊上拿了两块媳妇刚摊好的煎饼，放在面前给大家吃着，有些迟疑道：
“要不，咱们还是报警吧！他们绑人，我们说到哪儿去，都咱们占理儿。”
话音一落，张学军摇了摇头，“占不着理，你先泡了人家的妞，这叫不仁，人家打你活该吧？然后，你再给人车划了，这叫不义，回头报了警，该赔赔不说，人还得拘！”
“六哥，你也别担心，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闷三儿匪气十足，咬着油条一脸狠戾，“不就盘个道儿吗，我就不信这帮兔崽子敢闹出人命！”
“不，这事儿啊，还得我亲自去。”
张学军又吸溜了一口豆汁儿，闷声吃着。
对此，李红霞不置可否，“现在的年轻人，不比你们那些年代了，指不定弄出什么事儿来呢。”
“年代再不同，总归得讲规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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