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慈父。”
韦氏坐在后面马车内，瞧着这一幕，不由冷笑嘲讽。
武氏诸王也同样冷笑看着。
啪！
马鞭抽下，却被李宪抬手抓住。
群臣看着纷纷变色。
“孽畜！松手！”李旦面色紫黑，只觉得丢人极了，怒叱同时，用力抽拉马鞭。
李宪松手，往后退了一步。
李旦差点从马背上掉下去。
顿时勃然大怒，扬鞭就要更加狠狠的抽下去。
“够了！”
就在此时，御辇中冷眼旁观的武则天终是开口了。
武则天比谁都清楚。
李宪往后退一步，就是最大的底线。
想要这个孽障低头折腰，那就是自取其辱。
反倒是给十几万人，上演一场皇族的父慈子孝。
她也丢不起这个人。
“李宪，你心中可还有孝悌纲常！”
“皇祖母教训的是，孙儿年幼，定谨记祖母教诲，牢记父为子纲，父为子师的纲常大道！”
“我们父与子，一定父慈子孝！”
“父王，孩儿只是心有怨气，年轻气盛，请父王原谅。”
李宪郑重认错。
李旦的面色青一阵紫一阵。
孽障的言外之意，不但他听出来了。
其他人定也听的明明白白！
父为子师！
分明就是暗示，他这个做父亲的，在儿子最危险的时候，为了自己保命，不但没有搭手援救，反而还在背后捅刀子！
那句父慈子孝，落在他耳中，更像是嘲讽羞辱！
群臣看着。
正如李旦所推测的，所有人都想到李宪履剑入宫当日，李旦连续两道请杀密折之事。
有传闻，这段时间，这位相王还递了捅刀子的密折。
所以尽管李宪抬手阻挡鞭子，的确有些出格，知晓内幕的朝臣，倒也并未因此而觉得李宪大逆不道。
何况李宪很快就认错了。
武则天看着李旦，失望的摇了摇头。
父子之争，她这个儿子输的是一败涂地！
到底是自己儿子，武则天不想看着他尴尬难看，开口岔开话题，严厉道：“李宪，今日朕出巡，一是观看你所谓的大唐荣耀竞技。”
“二是看一看你在旧城做出的功绩。”
“你上马伴驾。”
“孙儿遵旨。”
领命后，李宪快速安排乔君备、薛崇简带着百姓先入城。
他则骑马伴驾，来到水车旁介绍着：“皇祖母，这就是我发明的水车，通过引水，解决了旧城用水，等到了旧城，我会详细给皇祖母介绍旧城的水利用系统。”
“利用水车技术，秋收至入冬前，我们动员百姓，总计搭建了一百架沿河水车。”
“引水两百余里。”
“初步把水引到了农田集中区域，来年春天冻土消融，百姓只要挖渠到田间地头，就可实现十万亩旱地的改造。”
“加上我们依托旧城，打造的生活污秽堆肥举措，明年，旧城百姓的十万亩旱地，产量至少翻番。”
“旧城百姓，可依靠少数土地，初步解决温饱问题。”
“不，准确的说是粮食的自给自足，眼下的旧城百姓，因竞技赛事的原因，家家户户都有一定的余钱。”
……
狄仁杰等人认真听着，同时下马凑到水车旁、凑到蓄水池旁仔细的观察着。
李显一家回京不久。
虽然听了不少关于李宪的事情。
可这些事情，了解的并不详细。
此时，李显父子听闻后，一脸震惊。
李重润更是忍不住追问：“皇弟，旧城有人口几何？十万亩土地，改造后，真的能实现粮食自给自足？”
“大哥，你能回来，太好了。”李宪笑着说道：“旧城有人口三万余人，人均耕地面积三亩，还都是贫瘠的旱地。”
“通过堆肥、引水改造后，产出翻番，满足粮食自给自足绝对有保障！”
李重润看着神色自信的李宪，有些羡慕。
可他不敢如李宪这么般。
武则天在御辇中，认真听着，掐着手指，不停的心算着。
此时开口，说道：“你做的不错，的确，旱地经过改造后，产出翻番，解决粮食的自给自足，满足温饱是可以实现的。”
李宪看了眼御辇方向。
心中不得不承认，武则天能坐稳江山，并非侥幸。
很显然，武则天知道旱地、水田的平均亩产数据。
“走吧，带我们入城。”
“是！”
途中，武则天询问道：“隆范呢，为何不见他？”
“孙儿临时有点急事，吩咐隆范去办。”
武则天微微皱眉。
并未继续追问具体何事，李宪没有告诉她，即便追问怕是也不会有结果。
片刻后，抵达北门。
“护城河的水没有结冰，的确是活水。”
“这还是旧城？”
“什么时候，旧城这么干净了？”
……
刚入城，随同而来的权贵豪阀就惊讶议论。
他们是知道旧城情况的。
污水横流，街面污秽堆积。
典型的脏乱差。
可现在，街面清洁整洁，就连都城朱雀大街都随处可见的马粪，这里却一块都没有。
“李宪，看来为了讨圣皇帝欢心，你也颇下了一番苦功。”武延基忽然嘲讽道。
李宪瞥了眼武延基，“我李宪不是姓武的，不会为了刻意讨好任何人，卑躬屈膝，尽显奴才相！”
“旧城从本官修缮之后，就由每个弄坊百姓组，每日轮流分段包片清理。”
“你也不要以为抓住本官把柄，弹劾本官滥用民力，善发徭役。”
“这是旧城百姓自愿为之。”
“旧城就是要打造一个舒适、干净、整洁的环境，配合大唐荣耀竞技赛事，打造一个休闲娱乐之城。”
“吸引都城富贾豪商，权贵门阀来此花钱消遣。”
“百姓依托竞技为主的休闲娱乐产业，发展客栈、酒肆等行业，进而实现富裕。”
“旧城每一个百姓都明白，只有维护好旧城的干净整洁舒适环境，才能吸引更多人前来，并且他们已经从中受益！”
李宪说着，似乎不愿再说，摆手不屑瞥了眼武延基：“算了，与一个贪尽天下之财的硕鼠谈论富民治世之道，无外乎对牛弹琴。”
“你！”
武延基面色赤红，眼神怨毒瞪着李宪。
群臣，乃至武则天，都在细细品咂着李宪的这番话。
至于武延基，此刻并无人理会。
只有武氏诸王，眼神喷火，恨不得一剑刺死李宪。
李宪翻身下马，走到不远处，指着竹管外接出的细小铁管，介绍道：“皇祖母，这就是城内的取水设施，每个街坊附近，都有这样一个一直流水的铁管。”
“一直流水，可以保证铁管处不会结冰，竹管则深埋在底下。”
“平时这些水，百姓不取，就会从这个口子，流入下面的水渠，水渠联通一个个如厕。”
“生活污秽会在第一时间被冲刷到地势较低的城南。”
李宪说着，自顾自往前走，来到几步外的木制如厕处，打开门介绍道：“每一个弄坊两边巷口，都有一个这样的如厕。”
“大量的如厕建设，很好的方便了旧城百姓，同样也方便了来旧城的商旅访客。”
“水管内多余的水，则直接从南门注入护城河。”
“这就是确保旧城干净、整洁、舒适、便捷的城池循环系统。”
……
“是比都城都舒服！”
“都城也应该这么做。”
“都城要是也这么做，那就太好了！”
……
权贵豪阀一脸震惊，窃窃私语议论着。
他们首次来旧城，但这几个月，家中子弟说了太多关于旧城的溢美言辞。
所以他们对旧城并不陌生。
可现在亲眼所见，亲耳听了李宪的介绍，依旧露出惊讶羡慕之色。
李隆基一路都在打量李宪，此刻听着百官权贵情不自禁称赞，暗生嫉妒。
武承嗣为首的武氏诸王，则面色难堪，恨得咬牙切齿。
凭此，李宪就足以扬名立万了！
要知道，还有十数万都城百姓，早已进了旧城。
旧城的一切，会在今日之后，绘声绘色的在民间传扬开！
大唐的权力层，对李宪也产生了新的认识。
所有人充满震惊！
武则天深深的看了眼李宪。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嫡孙，心狠手辣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治世之能，同样不比她差！
至少她没办法用投入微乎其微的方式改造旱地，没办法打造这样一座干净、整洁、舒适，依托竞技，迅速繁荣富裕的城池！
用之，而杀之！
武则天更加坚定了。
李宪同样在暗暗观察武则天，心中冷笑：看了这些，要用我这把刀，总要给我升官赋权了吧？
他同样在等这个机会！
这也是他今天卖力介绍的原因。
掌握更大的权力，他才能积蓄更多资本，重塑大唐！
“去竞技场吧。”武则天沉沉的声音响起。
任谁都听得到，武则天声音中的沉重。
都清楚，这份沉重压力源自于李宪让人震惊的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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