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宁嫣在太监的带领下，从养心殿离去。
陈洪是敬事房总管。
当宁嫣进宫之后，和他接触过几次。
虽然陈洪对这些秀女面子上尊敬，但宁嫣是能看出来他们骨子里的敷衍。
然后这一夜之后，所有太监对她的态度都变了样子。
陈洪走路的时候，身子若有若无的有些弯了下去。
宁嫣第一次深刻感受到了，这后宫的生存法则。
只是被帝王宠幸了一夜，所有人见了她，都开始变的低人一等。
这就是朱佑樘给后宫带来的无形威压，这就是天子的权柄！
昨夜雨疏风骤，点点梅花落入床头。
然而宁嫣知道，后宫秀女之多，今日被宠幸，也不过是自己的运气使然。
她究竟能不能在皇帝心中留下一丁点地位，这些都是未知数。
所以宁嫣不敢托大，依旧谨言慎行。
尽管身旁的所有宫女、女官、太监都对自己恭敬无比，可她依旧不敢居高临下待人。
……
仁寿宫。
“回禀太后，皇爷昨夜宠幸了宁姑娘。”
周太后听着陈洪的话，没好气的道：“什么宁姑娘？谁是宁姑娘？”
“下懿旨，赐宁嫣为宁妃，令其宫殿改为芙蓉宫为其居，拨有司太监、宫女三十二人，让六局分派衣衫、炭薪、檀木去芙蓉宫。”
在万历之前，明廷的后宫只有妃这一级别。
妃也分贵贱，贤、淑、庄、敬、惠、顺、康、宁以此为序。
宁嫣是最低等级的妃子，赐为宁妃。
倒不是因为她姓宁的缘故。
这时候贵妃还没出来，等万历之后，明朝后宫除皇后之外，贵妃便是独一档了。
……
一同入宫的另外二十二名秀女，看着宁嫣被太监和宫女恭敬请走。
又看着那些原本教导自己礼仪的女官，掌管戒令责罚的宫正，对宁嫣态度的改变。
这种变化，让所有少不更事懵懵懂懂的秀女们，第一次认识到后宫的生存法则。
他们双目露出无限羡慕的同时，心中也在暗暗发誓，期盼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如宁妃一样，被帝王宠幸。
机会难得，他们得做好一切服侍皇帝的准备。
在大明皇后没有定下来之前，所有人都有机会。
……
朱佑樘难得享受了一夜。
今个起的有些晚。
“皇爷。”
司礼监掌印张敏在门外低声说着。
“说。”
“回皇爷，内阁三阁老求见。”
昨日朱佑樘将三阁老递上来的题本打了回去。
也没有说他们的田赋改革究竟哪里出了问题，想来内阁是来请教来了。
“去西苑暖阁宣吧。”
“诺。”
张敏离去之后。
有宫女来伺候朱佑樘沐浴更衣，一切完毕之后，他换上常服，朝西苑走去。
西苑。
至少在嘉靖之前，这里只能算是皇帝的别苑。
朱佑樘之前很少来，最近天气炎热，西苑是乘凉避暑的好地方，他就过来了。
“微臣叩见吾皇，吾皇万岁……”
朱佑樘挥手：“不要虚礼了，说正事。”
他走到暖阁榻上坐定，又对张敏道：“去冰窖取些冰块来给三位阁老解暑。”
刘健三人受宠若惊，一番感恩戴德之后。
刘健便肃穆对朱佑樘道：“皇上，恕微臣愚钝，此田赋是否还是有需要修订之处？”
朱佑樘昨夜入睡前，已经批阅过内阁送来的草拟题本。
“三位爱卿的大方向没问题。”
朱佑樘先给予三人这半月工作来的肯定和赞扬。
“刘阁老，大明的赋役是分开的，田赋中，各地百姓上交官府的禄米，淋尖踢斛之事层出不穷，当如何解决？”
所谓淋尖踢斛就是火耗的一种。
各地百姓交纳粮食的时候，官府是用斛来装的，百姓将粮食放进斛里，再称重，计算自己完成的粮食份额。谷堆要按尖堆型装起来，会有一部分超出斛壁。
而这种超出的禄米，官吏征收时，往往会对准斛猛踹一脚。
此时超出斛壁的部分谷粒会倒在地上，这部分禄米则被称为火耗，归公家所有。
朱佑樘言下之意不在此。
刘健三人何其聪明，也明白朱佑樘什么意思。
官府在征收税收的时候，往往还是有太多可操作性，还是能想办法正大光明的中饱私囊。
各地的课税司哪里能玩的过当地官府。
如此一来，大明实际征收税收，则会远远低于预期。
这个天下，想玩弄明朝廷的人太多了。
没有官吏是绝对廉洁的。
朱佑樘也无法时时刻刻盯着地方官。
所以就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改革法子。
除此了火耗之外，各纳税士绅大户们，在分摊徭役的时候，往往也是分摊到田地中去，增加了小民税收负担，减轻了士绅纳税实际额。
这群啃食大明的臭虫，朱佑樘得给拨正了。
朱佑樘话音落下，内阁三阁老突然屏气凝神细细思考。
很快，三人眉宇都高高蹙起。
“徭役折银吧，田赋也由米折银。”
朱佑樘漫不经心开口。
言毕。
一片寂静！
三人猛地倒吸凉气，惊愕抬头看着朱佑樘，心中震撼到极点。
伟大！
现在三阁老脑海中只有这么两个字。
当所有税米和徭役折银之后，大明对农业税的增收，将再不会有漏洞可以钻营！
当然，实现这件事的前提就是朱佑樘有绝对的威望，可以镇压一切反对者。
而现在，朱佑樘做到了！
整个大明天下，现在谁敢对朱佑樘持反对之言？
朱佑樘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达到系统说的长生不死的境界。
但只要他在位足够久，这条农业税改革就会一直存续下去。
张居正的一条鞭失败的原因是什么？
不是一条鞭不牛逼，是张居正死早了。
朱佑樘挥手：“成了，三位爱卿还有许多事要做，朕就不留你们了，清丈天下土地后，颁布新法让有司学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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