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青笑了笑，并没有应老板二字。
“我是叶子青。”
自己以前只是跟着老班主跑江湖撂地卖艺。
用老班主的话来说，真正的戏台自己还没有登。
真正的出师戏也还没唱。
没成角儿，这老板二字自然不能应。
只是……
叶子青刚说完自己的名字。
面前那个曾经搭班给老班主拉过弦的老爷子，如遭雷击！
“我是叶子青”这五个字说的中气十足！
倒仓这个槛，看样子是过了！
昔日的小班主，现在已然长成翩翩少年！
站在那里，让人如沐春风！
宠辱不惊的气质、温醇动听的嗓音，举手投足以尽显大家风范之余，隐隐有老班主的那点影子。
想到曾经，老班主叶鸿雪一出《武松打虎》，技惊四座！
而今！
虎豹之子，虽未成文，已有食牛之气！！！
“好、好、好！”
老爷子连说三个好字。
几年前，叶鸿雪叶老板跑码头走江湖之后，回到这旧王府，搭班唱戏！
大武生叶老板！
在而今这个信息发达的社会，没有靠师承，没有靠宣传。
只是在旧王府前贴了张海报，就开锣卖座唱戏。
包厢200，散座100。
说便宜也不便宜，但比起那些大剧院和动辄片酬天价的演员比起来，就要便宜的多了。
当时，老爷子恰巧和家人在这附近公园闲逛。
看到这海报，便要拉着家人看戏。
可自己的子孙，一看是京剧，哪里肯去看。
无奈，年轻人说是要去看电影院看新拍的电影。
而老爷子自己买了一张票，进了这旧王府后花园里的戏楼。
当时恰好是叶春楼开锣的第一场戏。
算上茅庆生，诺大的戏楼，就坐了五个人。
座儿不多！
开锣戏便是这武松打虎！
这出戏出场的京剧演员只有三个。
武松、店小二、老虎！
就是这开锣戏。
让底下五个看戏的老头子差点把嗓子给喊哑了！
尤其武松和老虎的那段打戏。
拳脚舞的呼呼作响！
大开大合的动作之余，每个动作又都完美的卡在板儿上！
一声声好，那是叫的震天响！
之后，老爷子和旁边的朋友分享之余，也频频光顾这家戏楼。
第一次去的时候五个座儿。
第二次带了学校的两个同事一起看戏，座儿已经到了三十多个。
第三次，已经密密麻麻。
到了第四次，那已经是座无虚席！
自此！
这叶春楼的叶鸿雪，就在这京剧发源地——京城，唱出了响！
唱成了角儿！
唱成了叶老板！
这种感情和心历，没有去用心捧一个角儿。
或者用心喜欢戏中人的戏迷很难去体会。
奈何，叶老板的戏班子说散就散，便再也听不到这戏了。
而今，茅庆生被人诬陷，旧地重游。
昔日听戏，看戏，唱戏的人都不在了。
倘若当初不是校方找到自己，说是去做评委，弘扬华夏艺术，老爷子又怎么会去？
如果那天录制节目的现场。
坐下几百的观众，不是那些拿着灯牌的年轻人。
而是像当初这里满座的懂戏老朽们。
又会是怎样的情形？
或许……
不等自己说什么，便有人起身斥责那台上的“杨贵妃”。
歌！
你爱怎么唱就怎么唱！
别污了戏里的人！
别说这是京戏！
更别说这是国粹！
但那毕竟只是或许。
人生没有或许……
想到这些，茅庆生眼微微发涩，嘴唇微微颤抖。
这一幕落在了叶子青眼里。
此时的茅庆生就像是离巢归来，却在外面受了委屈的雏鸟。
似是满腔的委屈。
于是赶紧吩咐一旁的朵儿。
“朵儿，给老爷子沏杯茶！
放在老爷子最喜欢的东北角的座儿。
茶用大红袍！”
茅庆生瞥了眼座儿的东北角。
因为那里距离戏班子伴奏的最近，所以茅庆生一直喜欢坐在那儿。
且因为家人总说红茶喝多上火，而老爷子偏偏就爱红茶，尤其是大红袍。
没想到……
老班主离开了，但这小班主都记得。
万般情绪涌上心头，之中苦味还是最浓……
突然！
茅庆生后退一步，扯开喉咙。
“小班主！求您赏一嗓子！”
而后对着身前的叶子青弯腰！
一揖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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