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粮行

夜晚，宣阳坊，崔家别院

作为清河崔氏闲置在长安城的一处不起眼别院，今夜却蓬荜生辉，迎来了全长安城最大的九家粮行中的七家大掌柜。

这些粮行大掌柜在粮行翻云覆雨、言出法随，他们想让粮价涨就涨，想让粮价跌就跌，看似钱可通神，可事实上只是世家大族养的狗，替世家大族们盯着粮食这一战略性产业而已。

长安城作为大唐国都，这的九大粮行，他们的幕后东家可都大有开头，分别是来自山东士族的五姓七望，即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陇西李氏、赵郡李氏、荥阳郑氏和太原王氏七家，以及来自关中士族的河东裴氏、弘农杨氏这关西六大姓之二。

而今夜的崔氏别院，除了陇西李氏和河东裴氏两家外，其余七家悉数到齐。

“诸位大掌柜，今日约你等前来，是为长安城粮价一事。”清河崔氏的崔掌柜开门见山道。

“崔掌柜还想涨价？那为何不叫上另外两家，若他们不配合，粮价也涨不上去啊。”范阳卢氏的卢掌柜有些不解。

荥阳郑氏的郑掌柜和太原王氏的王掌柜也目露疑惑，以往调动粮价可都是九家齐进退啊。

“并非如此。”崔掌柜摇了摇头，脸色阴沉道：“今日下午，长孙无忌之子长孙冲找到我，希望我以10文一斗的价格，卖他一些粮米。”

“他莫不是说笑吧，市价都20文一斗了，他想10文一斗买？想借他那宰相父亲、皇后姑姑的权势明抢吗？”卢掌柜嗤之以鼻。

“哼，明抢？是他小瞧了我五姓七望，还是他高估了长孙家的份量？连他那皇帝姑父都没能从我五姓七望的手里抢到粮米，他一个黄毛小儿也配？”博陵崔氏的小崔掌柜更是语出不逊。

郑掌柜、王掌柜和杨掌柜跟着出言嘲讽了一番，而赵郡李氏的李掌柜更是直言道：“不用理他便可，这点小事也值得崔掌柜把我们叫到一起？”

“李掌柜莫急，听我说完。”崔掌柜不慌不忙道：“长孙冲如今官居何职？都灾使者啊，他早不找我晚不找我，偏偏今日上任后找我，你们说这里面有没有裴律师的影子？毕竟都灾局是裴律师一手创立。”

裴律师？

掌柜们听到这个传奇少年之名不禁倒吸了口凉气，连五姓七望家主都赞不绝口的少年郎，他们这些下人又岂敢有轻视之心。

“你是说长孙冲讨粮为虚，实则是裴律师设计陷害我等粮行？”卢掌柜脸色凝重。

“可裴律师为何要陷害我等，他河东裴氏不也有粮行吗？他总不能狠起来连自家一起害吧。”王掌柜不解道。

崔掌柜摇了摇头，迟疑道：“我将此事上报给了家族，家族的意思是，裴律师或许会因缺粮养不活灾民，而对粮行下手，毕竟一个为了两条灾民性命就全城搜捕李孝常党羽的疯子，没什么事是他干不出来的。”

“他不能用他河东裴氏的粮吗？为何盯上我们？”王掌柜还是不能理解。

崔掌柜摇了摇头，笑道：“河东裴氏的粮米只怕不够。”

“都灾局也没救多少灾民吧，不到一万之数，河东裴氏的粮米怎会不够？去年河东道可没遭灾。”王掌柜不认同道。

“一万灾民够，近百万长安城百姓够吗？”崔掌柜反问。

众掌柜陷入沉思，都是能替大家族看粮行的能人，他们很快意识到问题所在。

每逢天灾，储有大量粮米的世家大族都会合伙掠夺黎民百姓的财富，或兼并土地，或收作佃户，应了那句“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贞观元年的天灾，对长安城的九大粮行而言，是一场饕餮盛宴，大幅涨价是必然之举。

至于收尾，要么百姓清空钱囊，他们得到大量经济资本，要么皇帝向世家低头，他们得到大量政治资本。

无论哪样，他们都将赚的盆满钵满。

可裴律师一手创立的都灾局是干嘛的？

救济灾民啊！

天底下还能有比灾民更不足的群体吗？

裴律师想补不足，那势必要损有余，有余的可不就是他们这些世家大族的粮行吗？

毕竟，想涨价的九大粮行和裴律师的都灾局乃是天敌，前者会制造更多的灾民，后者则以天下无灾民为使命。

至于说，河东裴氏的粮行也在九大粮行之列，裴律师为了都灾局会损害河东裴氏的利益，那倒也未必。

都灾局若能帮李世民解决长安粮贵的燃眉之急，裴律师是可以借机捞取大量政治资本的，这些政治资本足以弥补经济上的损失。

“这么说来，今夜你不喊上河东裴氏我能理解，可陇西李氏为何也不叫呢？他不仅是九大粮行之一，更是五姓七望的一份子。”卢掌柜问。

“李唐皇室攀附了陇西李氏的祖籍，双方融洽着呢，陇西李氏未必和我们一条心。”崔掌柜满脸不屑道。

“崔掌柜请直言，我等该如何应对都灾局？”众掌柜问道。

崔掌柜阴险一笑，沉声道：“其一曰拖，假意同意低价卖粮给都灾局，让他们心生松懈，减缓他们从南方调粮的行动。”

“其二曰涨，等都灾局赈灾仓现有存粮快用光时，咱们同时涨价到五十文一斗米，让大半的长安城百姓变为灾民，到时，无粮可用的都灾局将沦为笑柄、天下第一少年郎将名声扫地！”

“也让李世民知道，这天下不仅姓李、姓关陇，它更姓五姓七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