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恶少殒命

“快看，明晃晃的，有水！”几个口干舌裂，饥渴难耐的孩子趴在井口上兴奋的呼喊。

“你们小心点，别掉进井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提醒他们。

“哥，你使点劲儿。”其中一个男孩把头使劲扎进井口去，拍着井台叫到。

“使劲儿，使劲儿，加油，加油！”这几个孩子七八岁模样，也都是衣衫破烂，他们嘴里一边叫着号子，一边伸手抓住井绳用力往上拉。

“石头儿，你要是掉井了，让你喝个够！”一个稍大一点儿的男孩子嗔笑着说。

他的名字叫顾燕秋，是花鼓戏班主顾青山的儿子。此刻，他正站在井台上使劲的摇着破旧沉重的辘轳，一帮子孩子都期待着井里被吊起来的木桶。

天空中，一轮喷吐着火舌的太阳，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井口。

“起开，起开，出来了，别急，都有份儿。”燕秋叫开把井口围得严严实实的孩子们。

他拿起一只破碗舀起只有半桶的半碗水，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嗯——清爽，来每人一口。”他没有喝，就直接把碗递给了那群孩子。

几个孩子都围着水桶，眼巴巴地盯着破水碗，可是谁都不争不抢。

最后一个孩子喝完了，“呸，呸，呸，有沙子。哥，能再来一碗吗？”

“够了，小花还没喝呢。再说了这水是要给小花的娘熬药的，哪能都给您们这些馋嘴的家伙？”

“燕秋哥，你也喝一口吧。”小花说。

“我不渴，闻一闻就够爽的。快，我们回去给你娘熬药吧。”

“嗯！”

说话间，远远的一个约摸十五六岁油头粉面的矮胖矬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他叫熊磊，是这凤阳县府城镇第一大户熊思仁的儿子。后面跟着几个流里流气的家丁，为首的是凶神恶煞的熊府大总管吴庆福。

“哟，是你们这帮小杂种，在这里干什么呢？”熊磊没好气地大吼到。

见是熊磊来了，胆小的孩子赶紧躲到了顾燕秋的身后，“哥，是熊三屎来了。”

“怕他什么！”

“在玩跳格子的游戏呢。”熊磊看到井台附近的地上画着房格子，里面还丢着小石头，表现很有兴致的样子，“来，本少爷陪你们玩玩。”说着，他就耸动着那臃肿的身体，笨拙地跳了起来。

也不知道没长眼什么的，竟然踩着一枚小石子滑倒在地上，“哎呦！小杂种！”他蹲坐在地上，表情拧巴，如同一堆狗屎牛粪。

“少爷。”几个家丁慌忙跑过来拉起他。

几个孩子背在后面偷笑，“活该！”

“好哇，你们这些穷鬼！不陪我玩儿，谁都别想玩儿！”熊磊边说边把地上的房格子用脚抹得一塌糊涂，把小石子踢得到处乱滚。

在熊磊没来之前，这群孩子还在这里玩跳房子、丢石子的游戏。孩子们肚子饿得咕噜噜响，口干舌燥，可是嘴里却唱着欢快的儿歌，“八月十五黑咕隆咚，月儿不明刮大风，不求今夜有月饼，只求乌云满夜空，天上漏出个大窟窿，哗哗啦啦下一通。”破衣烂衫和蓬乱的头发在阳光下随舞飞扬，笑声一片，玩得那么开心。

熊磊冲燕秋他们摇头晃脑地走过来，野蛮地拨开人群，看到地上的水桶里那沉着沙子的井水，怒喝到：“你们干什么呢？偷水是吧。这井是我老爸打的，要打水，可以！得征得我的同意。”

燕秋怒视着熊磊。

熊磊气势汹汹地推了一把燕秋，“一边去，外乡佬！”

燕秋趔趔趄趄退后了好几步。

紧接着熊磊一脚就把水桶踢翻了，可惜了这难得的半桶水。

水花溅湿了小花的破衣裙，关键是给妈妈熬药的水没了，她着急地哭起来：“呜呜，妈妈的药可怎么办？”

“啊哈哈哈，是小花啊，怎么早没看见你。你妈的病怎么样了？”

小花并没有理睬他。

熊磊依然厚着脸皮嬉笑着说：“你家欠我爹的银子还没还清呢？要不这样，你给我做媳妇，我管保让老爸治好你妈的病。”说着就要对小花动手动脚。

“别动她！”燕秋看不过去，怒冲冲地跨过去，使劲推了熊磊一把，把小花护在身前。

熊磊这下恼怒了，嘴里骂道：“小混蛋，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要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就向燕秋扑了过来，那架势就像失去理智的野狗一般，张牙舞爪地胡乱扒拉，燕秋的脸上被狠狠地抓出了好几道血痕。

燕秋也不甘示弱，拳打脚踢，打得熊磊难以招架。情急之下，熊磊跳起来一把抱住燕秋的脖子，双腿使劲夹着燕秋的腰。燕秋用双手撑住熊磊的肚子，原地旋转180度，把熊磊使劲儿摔在石板地上。

熊磊顺势扯下了燕秋脖子上挂着的一个锦布袋。他坐在地上一边叫痛，一边把玩着锦布袋，“该死的，疼死我了！这是什么鬼玩意？”

燕秋赶紧摸了摸脖子，才发现自己脖子上用牛筋绳系着的锦囊不见了。说是锦囊其实就是一个不知道封装着什么东西的普通的小布袋。这个小布袋从燕秋记事那天起就一直系挂在脖子上。

母亲告诉他，这是他的护身符，一定要带好护好，除死不离身，还说丢了就会给全家人带来灾祸。所以燕秋每天都会好几次摸摸查验，从未离开过自己。现在看到熊磊扯掉了锦囊，异常生气，一脚跨过去从他手中夺了下来，还把熊磊像个龟壳一样带的满地打旋儿。燕秋把锦囊又牢牢地系于脖子之上。

“好啊你，不知死活的东西！”熊磊从地上翻起身来，撸起袖子，扎起马步，双手掐腰，把头一横，绷直脖颈，喘着粗气，野牛一般直奔顾燕秋冲过来。

燕秋跳着躲闪了一下，落脚在井口前面。谁知那熊磊掉过头来，又昏头昏脑地横冲了过来，燕秋顺势伸出右脚一绊，用手一拨一推，熊磊竟然扑通一声一头栽进井里，一命呜呼。

此历史时期正是新皇帝朱塍翀荡平藩镇叛乱，驱除鞑虏外族，缔造大一统的当阳王朝的第十一年秋。

安徽凤阳府一带爆发了史未前例的大旱灾。当地广泛流传着一首童谣“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本是好地方，自从出了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大户人家卖牛马，小户人家卖儿郎，奴家没有儿郎卖，身背花鼓走四方”。到了秋后，凤阳一带就会有成群结队的妇女外出卖唱乞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