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守灵

方清朗忧心谢陆的身体匆匆下了马车，方才马车里谢思思失控的话语，倒是让自己不得不防备着，莫要叫她伤了谢陆。

“将军，您回来了。”

小武并没有穿白色的丧服，他只是随自家将军来的，可如今也不能脱身了。

“奴才熬好了药，可是谢少爷他还没醒，我实在不知怎么喂药……”方清朗走得快，小武只得跑着跟在后头。

方清朗眉头一蹙，“昨夜郎中来过了，怎么说～”

“说的还是一样的话，心头郁结伤了心肺，要好好养着。”

“把药端进来，我来喂。”

方清朗眉头拧得紧，“一会儿回国公府去，拿一些老山参来。”

小武脸一垮，“将军…方管家派人来过几次了，府里堆满了成亲的物件，国公爷让您有空回国公府一趟，商量婚事。”

“你按我说的做，其余一概不理。”

“是。”

方清朗走进屋子时谢陆还不曾醒，昏睡了半夜脸上的气色还是苍白如雪，小巧精致的脸庞尤是带着病气也艳丽得雌雄难辨。

小武端着药进来时就见自家将军围坐在床幔边痴痴凝着睡榻上的人，他轻咳了声，“将军，药好了。”

方清朗小心地伸手把昏睡的谢陆上半身托起，放在自己怀中靠着。

“拿来。”安置好谢陆，方清朗大手一挥伸向小武。

小武忙不迭地端起托盘中的汤药，走上前恭恭敬敬垂头递到方清朗的手中。

调羹搅动汤药时与瓷碗发出碰撞的叮叮当当声，方清朗耐心的吹着热气腾腾的药汁，下巴抵着谢陆的头顶，舀了些汤药就着调羹往谢陆的嘴里送。

小武在一旁看着，“将军，让奴才来吧。”

“不用。”

药水顺着谢陆的嘴角蜿蜒一路淌到下巴，直至白色的衣襟被染成褐色。

“将军…”小武看着洒了谢陆一胸前的汤药，说得委婉，“这样喂药怕是行不通……”

方清朗拿着汤药的手一顿，睨了小武一眼，“军中病了的人也是由人这般喂药的。”

小武听忙垂头不再言语。

可重复几次喂下来，送进谢陆嘴里的汤药全都从嘴角涎出来。

昏睡的谢陆紧闭双眼毫无知觉，方清朗捏住瓷碗的指节用力到泛白，他扭头扫了一眼小武，道，“你打些热水来。”

一旁噤若寒蝉的小武眼皮跳得厉害，听了方清朗的话如临大赦一般点头出门。

听到关门声，方清朗这才脸上一丝困恼和无奈的神色。

托住谢陆的上半身将他放平在床榻，方清朗自上而下的看着他。

方清朗盯着谢陆没有苍白如樱花淡粉色的唇出了神，手中所剩无几的汤药有些凉了。

思忖片刻，方清朗眸子一沉，他抬手拿起首手中的汤药一饮而尽，而且躬下身子垂头凑向谢陆的面颊去。

“咕咚咕咚”，水色清澈的两声，方清朗喉结滚动，他撬～开谢陆的chi～关将药给送入他的kou中。

虽两人早已亲～密无间，但这些时日两人共处的时光却少之又少，谢陆一直怏怏不乐像蔫巴了的花。

一时间qin～热倒叫方清朗有些情难自禁了，分～开～时微微喘着～cu气红了耳朵间。

方清朗在心头暗骂自己不分场合，但好歹药是喂下去了，沉着的一颗心也稍稍松懈下来。

沉静片刻，瞧着睡榻上的谢陆没有苏醒的痕迹，方清朗撩起衣袍起身，他打算回国公府一趟。

谢府里石壁柱子上白绫条条，孙管家步趋蹒跚在前厅里守着，两个新漆上的排位醒目，晃得进门的谢思思赤红了眼。

果子头披孝帽身着麻衣和几个小丫鬟守在灵前烧纸，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纸钱回头，发现是自家大小姐，不禁泪水涟涟，“小姐～”

“小姐您回来了……”

“老爷和夫人他们……”果子眼睛都哭肿了，昨夜守灵也是他。

谢思思踉跄着后退不敢看向堂中并排的两具灵柩，身后陈子爵忙忙上前搀扶住腿软的谢思思，忧心道，“思思，坚强些。”

孙管家从一旁拿了两柱香，一夜未眠的他老态龙钟面色萎黄，他走向谢思思和陈子爵，“小姐，姑爷，先给老爷和夫人上柱香吧……”

谢思思颤抖着双手不敢去接孙管家递过来的一簇香，惨白的脸上早已是泪水盈眶，“孙爷爷～”

“大小姐，”孙管家红了眼眶，“节哀～”

陈子爵看得心中难过异常，他接过孙管家手中的两簇香，递过一簇去给谢思思，柔声安慰着，“思思～先给爹爹娘亲上香。”

“一会儿咱们还要换了衣物给爹爹娘亲守灵呢～”

谢思思攥着手里的香闷声哭了起来，看着满屋白绫黄纸终是认命般跪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陈子爵心疼极了，他立马俯下身子去搀扶谢思思，又扭头看着孙管家，“”出来得急也没思思身边的桃儿，一会儿还要劳烦孙管家派人去我府上通传一声，我爹爹娘亲也还不知情，也是要让他们老人家来送一送的。”

孙管家老泪纵横，他微微点头，“老奴知道了，这就派人去通传。”

谢思思跪坐在烧纸的火盆前，明晃晃的火光照得她脸上异常的明亮，胸前紫色的衣襟濡湿得贴着锁骨。

她借着陈子爵的手缓缓踉跄的站了起身，拿着手中的香往灵前排位走，跪拜着哭喊道，“爹爹～娘亲～女儿不孝，没能见着您们最后一面。”

“女儿不孝！”

陈子爵并排着和谢思思一同跪下，磕头时谢思思更是咚咚几下力道十足。

起身时陈子爵看她磕破了头好几道血印子，红肿的额头看得他心头一颤，慌张地拿出袖笼里的方帕给谢思思擦拭，眼底满是心疼，“莫要伤着自己了，岳父岳母在天上看着也舍不得你这般不爱惜自己。”

“思思，我知你心里苦，可还是要保重身子。”

谢思思哪里听得进陈子爵的话，她哽咽着撇开头不让陈子爵擦拭，自己抬手随意用衣袖擦了两下额头便起了身。

“谢陆呢！为何他不来守灵！”

谢思思环顾了一眼布置朴素简单的灵堂，任凭泪水肆意在两颊蔓延，她泪眼盈盈低看着前方的两具灵柩，心里是说不出的恐惧和难过。

“少爷前几日病着，昨儿个夜里受了惊身子受不住，大抵是还没醒的……”果子带着哭腔瓮声瓮气。

陈子爵怕姐弟二人此时心里生了不痛快，连忙附和，“陆弟弟生得瘦弱，想来身子也是孱弱，岳父岳母相继离世的打击怕也是承受不住的。”

谢思思攥着拳头不再出声，她咬着苍白无色的嘴唇用尽全身力气握紧双拳，紧绷着身子往爹爹娘亲的灵柩走。

两副棺材还是孙管家半夜去街上敲了铺子临时买的现成，木材普通漆面粗糙，根本没有上好的。

孙管家拖着棺材回府时心中悲痛万分，实在是委屈了老爷夫人，想谢老爷是高风亮节富庶一方的商贾，如今落得如此下场，连身后事都是寒酸落寞。

一大早城中那棺材铺的老板将谢府的事传遍了整个宣州城，街头巷尾无一不讨论米商谢老爷死得凄凉，往日的同行和交好的世家商贾没一个去送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