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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姥爷

作者:时念黎

在我们的童年记忆里,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候就是黄昏。当象征着生命起源的太阳,回家休息的时候,儿时的我们也会带着红红的笑脸,飞快地“逃离”这让我们又爱又恨的学校。可能很多孩子都一直在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等待着母亲端着你最爱吃的红烧肉从厨房里出来。为什么那时的我们那么美好?因为那时的我们,有着家人在家,你的家、我的家、他(她)的家,等着你我他(她)回家。但是,总有人是不同的,和你我他都不同的“她”。


黄昏的阳光懒洋洋地透过窗户溜进办公室。初四(3)班的教室里,充满活力的少男少女们正忙碌地做着卫生值日。


“喂!你说老师叫余泽娟去办公室干嘛?会不会是我说她是小穷鬼的事被老师知道了!”一个憨憨胖胖的男生手里拎着还在哗哗滴水的拖把走进教室问道。


“傻吧你?!要是这样就不只是叫她去了,你觉得你还能在这打扰大家值日吗?快把你那破拖布拧干喽,滴得哪都是水。”一个看似精干的瘦小男生说道。


“也对,算了!都让一让了啊!推土机来喽!”胖男生好像只听到了瘦小男生前半句的话,便如释重负地依旧“打扰”着大家做值日。


教师办公室里。


一名女生正站在老师面前,低着头左脚踩着右脚前脚尖,可能是因为这双鞋太大了,鞋的前部早已被踩得变形,黑黑瘪瘪的。眼前这个瘦弱娇小的女生,便是我的母亲,余泽娟。这是她的学生时代,一个我只能通过母亲后来有了我之后,对我描述的时代。


“小余,你知道老师为什么让你留下来吗?”这位坐在座位上还高出我母亲两个脑袋的男老师便是初四(3)班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叶青杉老师,也就是我母亲初中时代的班主任。


“嗯……是……是因为我体育课没有穿运动鞋吗?”年少的母亲低着头回答道。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今天体育老师和我告你状的事了!不过这只是留下你的原因之一,那我们就这个问题先说道说道吧!为啥没按要求穿运动鞋?”叶老师略带嘲讽地说道。


“我没有……”母亲依然低着头小声地回答道。


“没有?!为什么别的学生都有,就你余泽娟这么特殊啊?是因为你觉得自己学习成绩好,就可以无视学校规定,不服从班级纪律,在这搞特殊吗?”叶老师好像对这个“敷衍”的回答有些恼火,声音突然地升高了好几个分贝。


“不是……”母亲还是依旧低着头,用着极其简单的话回答着。就这样,母亲面对着比她高出一大截的叶青杉的“咆哮”时,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把她那小脑袋抬起来过。虽然,母亲表面看起来满不在意的样子。但是,只有她知道,在她心里已经无数次地恳求叶老师放过她,她不想再这样,这样傻傻地站着了,同时又习以为常地对老师的嘲讽态度表示内心的漠不关心。就这样母亲不断挣扎着、纠结着、矛盾着。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她早已习惯老师同学对她的蔑视和冷眼。听到这你可能会有疑问:我母亲不是大家口中的优等生吗?为什么老师同学都欺负和看不起她呢?这都要从我的姥爷说起。


我的姥爷解放前,曾是一名炮兵营营长。他的一生可以说是用一个“无奈”来引出,再用一个“感恩”来诠释的一生。


我的姥爷叫余渊,战争爆发后不久他就成了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川军”。


姥爷开始时因为为人老实勤快,不久就被调去做了当时他们部队师长的警卫员。听姥姥说,姥爷在当警卫员的时候,大大小小也参加了近10场与日本鬼子的战役。


最后一次是在东北时,具体是哪场战役我也不知道了,我后来查了查历史书,应该是一场与日本人在东北进行的最后一场战役。就是在这场战役中,当时身位警卫员的姥爷,在掩护师长时,一个小腿那么粗的炮弹在他面前不到20米的地方爆炸,虽然命保住了。但是,有少量的弹片炸进了他的腿里,弹片取出来腿虽是保住了,可是还是成了跛子。事后师长可能是出于感激,安排受伤后的姥爷做了一个炮兵营的营长。


再后来就是我们所知道的解放战争。因为,此时姥爷面对的“敌人”不再是穷凶极恶的日本侵华士兵,而是和他一样拥有着龙之血脉的“亲人”,姥爷怎么能下得了命令去让士兵开炮呢?所以,后来就发生了很搞笑的事情:姥爷他命令亲信的士兵们偷偷地将炮弹里的火药换成砂土,这样炮弹就成了哑弹。姥爷在后来回忆起那段日子时,还是又担惊受怕又感到好笑呢。


解放后,姥爷就留在了东北,后来远在四川老家的姥姥托了好多人才打听到姥爷的消息,来到东北和姥爷过上了战争前那平凡而又安稳的日子。听我母亲后来说,姥爷经常一个人坐在门口发呆,嘴里念叨着:“为什么要打仗?家里的哥哥姐姐还好吗?家里的地现在是不是都荒了?”


当我知道姥爷的故事后,我不禁思考一个问题:


家乡是什么?是家乡的房子?家乡的人?还是家乡的味道?家乡一种情怀,一种根深蒂固在我们心里不可磨灭的情愫,我们说的话,我们做的饭,我们爱的人,这种种都是家乡在指引着我们。多少儿郎少小离家,但家乡的思念,总是在我们感到幸福时突然间涌上心头,让我们幸福地哭了、思乡地哭了,幸福的泪水从来都不只是愉快的泪水,而泪水的味道也不只是苦涩的……


我的父辈祖辈,是一代被人们所遗忘的一代,是灰颜色和红颜色的一代,也是我很少愿意提及的一代。


“十年动乱”期间,我姥爷因为组织背景复杂的原因,是当时的重点整治对象。后来听母亲说,她家本来可以是个大户人家的,姥爷在退伍时曾有一箱金条作为抚恤金。后来姥爷怕惹麻烦便自己深夜拿小推车推着一箱金条去山里,把金条都扔进了河里。


为此姥姥还和姥爷大打了一架,说为什么不找个地方藏起来,事后可以找回来啊!姥爷只是说了一句话,就让当时火冒三丈的姥姥瞬间熄火了。


他说:“不是我的我不要,我养得起你,也养得起这个家!”


后来姥爷并没有失言,他的确靠自己养活了全家人,不过代价是牺牲自己的健康。晚年时的他被确诊为肺癌晚期。


当时我出生刚百天,母亲说姥爷当得知自己得了绝症时,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坐在医院的走廊里,一坐就是一下午,回到家后没和任何人说话,只是来到我的婴儿床前,吃力地把我抱起来,摇啊摇,摇着逗我笑。当时我还是蛮听话的,笑得像个小福娃。姥爷看我笑得眼睛眯成了一道缝,他也哈哈大笑起来。


后来听母亲说,姥爷生病后又坚强地活了一年,大家都不知道他病的那么重到底是什么撑着他活下去的。直到那天我开口叫了声“姥爷”,第二天凌晨姥爷便离开了我们。大家才意识到,姥爷是在等我会说话,会叫他姥爷。


姥爷在这一年时间里,除了等我这个唯一的外孙子开口说话外,还时刻惦记着家乡。最后,全家商议后决定让二舅和父亲一起陪姥爷回趟四川老家。可是,老天并没有满足他这个小愿望,在坐到北京时,姥爷就已经十分难受了,接下来去四川的火车路途更远,对于姥爷当时的身体情况来说根本是不可能承受的。所以思前想后决定就在北京好好玩几天就往回返。


姥爷是个年轻时从来没照过相的人,他说相机咔嚓咔嚓闪的时候总让他害怕,因为闪光灯和炮弹爆炸时发出的光一样刺眼并且转瞬即逝,总让他想起打仗的时候。但是,这次出来是姥爷的第一次旅游,也是最后一次旅游,他想拍照、他想拍个够。我们都知道,他是不想我们这些孩子长大后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不想我们忘了他,他只是想给这个世界留下点东西、留下点念想。可是,这个小愿望也差点没实现……


“各位旅客朋友们,北京站到了,请您带好随身物品和行李,有序下车。”


“时春平,我先扶爸下去你记得拿行李,别落东西了。爸,走,咱俩先下去,慢着点。”


“二哥,你就放心吧!”父亲信心满满地说道。


火车站台上。


“春平咋还没下来呢?”姥爷焦急地问着二舅。


就在这时,父亲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跑过来。


“你咋才下来呢?没有落东西吧?”二舅略带责备地说道。


“没有,就是差点把我这瓶好酒落车上了,嘿嘿!”父亲晃了晃还有半瓶子的牛栏山二锅头。


“相机呢?你没挂在脖子上,收起来了吗?”二舅问道。


“坏了!相机落在火车上了!”父亲惊呼道。


“死酒鬼!就知道拿你这破酒,相机重要还是你这酒重要?你能干点啥啊!给我!这破酒摔了它!狗日的!”二舅骂着父亲。


“二哥……”父亲还不舍得他那牛栏山,护着这“宝贝”。


“好了老二,丢就丢了嘛!别怪春平了,他也是粗心而已,咳咳!”姥爷拉着二舅劝说道。


三人就这样离开了车站,二舅扶着姥爷在前面,父亲低着头拎着行李在后面。


站台的垃圾箱上板板正正地放着半瓶牛栏山二锅头……


后来二舅又在二手市场买了个简单的相机,这次二舅可是自己好好地挂在自己脖子上了。


“爸,你看!老外!”父亲指着前面一个看上去是来自俄罗斯的外国人说道。


“果真是首都啊,处处可见外国友人。”姥爷说道。


“爸,您去和他合个影吧!”父亲突然说道。


“这,不太好吧!”姥爷推脱道。


“没事的,爸。你去吧,好不容易来趟北京,你就去吧!”二舅说道。


“好吧!”姥爷同意道。


父亲激动地跑过去和外国人说明要合影的意思,可是比划了半天人家都没明白。姥爷走过去说了几句父亲听不懂的话,外国人就明白了。


合影后外国友人还给姥爷树了个大拇哥。


“爸,你还会老毛子话?”父亲好奇地问道。


“以前当兵那阵总和他们打交道,就会了点简单的。”姥爷骄傲的说道。


就这样姥爷三人在北京拍照拍照再拍照,度过了三天。


回家当天,崩了三天神经的父亲还是没坚守好最后一班岗,犯了错误。二舅和姥爷坐在座位上,父亲去放行李,结果他手一滑,新买的满满一瓶子牛栏山二锅头从他手里掉了下来,砸到了姥爷的头上,起了个大包。


“你娘的,又他妈是这破酒,没酒你就活不了是吗?”二舅骂道,这次牛栏山可没逃过“粉身碎骨”的命运。


回到家不久后,姥爷就与世长辞了。


葬礼上。


“诶?咱爸头上咋有个大包?”我妈问道。


“那要问问他的好女婿啊!”二舅说道。


姥爷的故事我也只是听父辈,准确的说应该是“母”辈来讲述。其实,姥爷的故事可能有些人觉得挺有传奇性的,或者是“故事性”,也会有些人觉得挺平常的,毕竟那个年代这样的老人挺多的。


但是,对于我来说,这些应该是我不得不知道和记住的事。以前听过别人说什么外国是宗教国家,我们中国没啥信仰,当时想翻脸,但是不知说啥,后来那人继续说道,我们的信仰就是“孝”。我这才没翻脸,反而陷入深思。


是啊!“百善孝为先”的话我想没有哪个中国人没听说过吧?但是听说归听说,真正懂这句话的人可能就不是全部了吧,懂了又去做的是不是就更少了呢?


我小时候认为的孝顺就是不让父辈生气,有能力的话就做些让父辈开心的事;经历过叛逆期后认为孝顺是做让父母不丢脸的事,有心情的话,就不做父母不让做的事;当我长大成家后认为孝顺是关心父辈的身体健康,有机会的话就多回家看看。


人不就这样吗?一个阶段一个想法、一个年岁一个看法。说哪个阶段想法和看法是对是错,还真不好判定。后来一个人让我领悟到了个真谛:对错那么重要吗?活着开心最重要。


话说远了。孝,就是心里的一团根源之气,是所有美好品质演变的本源。所以,我想知道和记住父辈祖辈的故事,虽然这些故事有的会让我叹息。


叹息什么?叹息过为什么我的家庭不幸福?叹息着母亲的命为何如此苦?叹息为什么我没能做到一个为人子女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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