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面馆交锋与“二十四桥明月夜”

街角的面馆确实狭窄，只摆着四五张掉漆的方桌，空气中弥漫着骨汤和葱花的香气。李清风挑了个最靠里的僻静位置，用袖子擦了擦条凳，示意黄蓉坐下。

黄蓉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脏兮兮的小脚在桌下晃荡着，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却像探照灯似的，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着李清风，仿佛要把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小二，两碗招牌牛肉面，多加一份牛肉，再切一盘卤豆干，一碟拍黄瓜。”李清风熟络地点了菜，又对黄蓉笑笑，“先垫垫肚子，粗茶淡饭，别嫌弃。”

“哼，”黄蓉皱了皱小鼻子，嘴上却不饶人，“谁知道你是不是吹牛，说的比唱的好听。”但她也没拒绝，显然饿得狠了。

面很快端上来，热气腾腾。黄蓉也顾不上形象，拿起筷子就稀里呼噜地吃起来，速度飞快，却奇异地不显粗鲁。

李清风不紧不慢地拌着面，看似随意地问道：“小兄弟怎么称呼？听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黄蓉头也不抬，含糊道：“叫我……蓉儿就行。从南边来的，家里遭了灾，没饭吃了。”谎话张口就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李清风心里暗笑，也不点破，顺着她的话说：“原来如此，世道艰难。蓉儿兄弟这手叫花鸡的绝活，可是家传的？这手艺，怕是皇宫里的御厨也未必比得上。”

黄蓉吃面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眼，警惕地看了李清风一眼，又迅速低下，闷声道：“祖上倒是出过御厨，不过都是老黄历了。倒是你，懂得不少啊？连‘好逑汤’、‘玉笛谁家听落梅’这种失传的菜名都知道？”

来了！正题来了！

李清风放下筷子，拿起桌上的粗瓷茶壶，给黄蓉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淡得像水一样的茶水，语气平静得像在聊天气：“家师喜好杂学，尤其爱收集些孤本残谱，食谱也在其中。曾在一本前朝膳档的残卷里，见过只言片语的记载，说是前朝一位姓冯的贵妃极爱此二道菜，可惜做法已然失传，只留其名，引为憾事。”他顿了顿，目光似乎有些悠远，“据说那‘好逑汤’，需用二十四桥明月夜下，新采的荷花瓣、莲心，佐以江南的莼菜、塞外的口蘑、云腿吊汤，工序繁复无比，取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意境。而‘玉笛谁家听落梅’，更是要将肉馅塞入嫩笋，雕琢成笛状，火候要求极高，多一分则老，少一分则生，端的是考验刀工与火候的功夫。”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真的部分是这些菜确实记载于一些古代饮食典籍，属于传说中的名菜；假的部分是，他哪有什么师父和孤本，纯粹是靠着“先知”和系统【技艺·厨艺】里零散的信息拼凑加工出来的。但配合他此刻平静而略带追忆的神情，却显得无比可信！

黄蓉听得眼睛越来越亮，连面都忘了吃！李清风描述的细节，尤其是关于食材和意境的描述，竟然与她爹爹黄药师醉酒后零星提及的片段隐隐吻合！甚至比她知道的还要详细！她心中的震惊简直无以复加！这个人，难道真的看过那些失传的秘典？

“那……那你会做吗？”黄蓉忍不住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李清风苦笑着摇摇头：“我？我只会动动嘴皮子。这等精妙的菜式，非大师级人物不可为。我也只是纸上谈兵，徒增笑耳。”他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种“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遗憾。

黄蓉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随即又被更大的好奇取代。就算不会做，能知道这么多，也绝对不简单了！她眼珠一转，又问道：“那你刚才说的，能让寻常小菜也别有风味的法子，又是什么？”

李清风要的就是她这句话！他微微一笑，指了指桌上那碟普通的拍黄瓜：“就说这黄瓜吧。寻常做法，无非是用蒜泥、醋、盐凉拌，爽口则爽口，却失于平淡。”

他拿起桌上装醋的小壶，轻轻晃了晃：“若能在醋上下点功夫。比如，用镇江的香醋，加入几颗话梅、少许冰糖，小火慢熬成梅子醋，再用这醋来拌黄瓜，是否更能激发出黄瓜的清甜，增添一丝果香回甘？”

他又指了指那碗面汤：“再说这面汤。骨汤虽鲜，但略显油腻。若在熬汤时，加入一小块金华火腿的蹄膀皮，或者几粒干贝，借其咸鲜，是否能让汤底层次更丰富，鲜而不腻？”

他说的这些，其实都是现代家常菜里一些提升风味的小技巧，或者粤菜、淮扬菜里常用的提鲜手段。但在这个烹饪技术相对朴素的古代世界，尤其是对黄蓉这种痴迷厨艺又极具天赋的人来说，无异于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黄蓉听得目瞪口呆，小嘴微张，手里的筷子都掉在了桌上！梅子醋？火腿皮提鲜？干贝吊汤？这些想法看似简单，却奇思妙想，直指调味的核心！她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种搭配可能，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你……你这些想法是哪里来的？”黄蓉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瞎琢磨的。”李清风谦虚地摆摆手，心里却乐开了花。上钩了！“家师常说，食无定法，适口者珍。多尝试，多搭配，总能找到意想不到的妙处。”

他看着黄蓉那副恨不得立刻跑去厨房试验一番的迫切样子，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略微凝重：“不过，这些都是小道。如今这世道，兵荒马乱，各地都不太平。听说连福州鼎鼎大名的福威镖局都让人给灭门了，总镖头林震南夫妇惨死，少镖头林平之下落不明……唉，有再好的手艺，也得有安稳的环境才能施展啊。”

他看似随意地感慨，目光却悄悄留意着黄蓉的反应。

黄蓉正在兴奋头上，听到“福威镖局”、“林平之”这几个字，眉头下意识地皱了一下，撇撇嘴道：“福威镖局？哼，肯定是他们家的《辟邪剑谱》惹的祸！怀璧其罪！青城派的余沧海，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有那林平之，一个绣花枕头，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

她语气里带着一种属于江湖人的司空见惯和几分不屑，显然对这事有所耳闻，但并不太放在心上。

李清风心中了然，看来《笑傲江湖》的剧情确实已经开始了。他继续试探道：“是啊，听说五岳剑派也在嵩山搞什么大会，日月神教内部也不安稳……这江湖，是越来越不太平了。蓉儿兄弟你一个人流落在外，可得千万小心。”

黄蓉拿起掉落的筷子，满不在乎地继续吃面，含糊道：“怕什么！我机灵着呢！倒是你，一个读书人，打听这些江湖事干嘛？也想学人行侠仗义？”她反过来将了李清风一军，眼神里重新充满了审视。

李清风坦然道：“谈不上行侠仗义，只是身处乱世，多知道些消息，总没坏处。毕竟，像今天醉仙楼前这种事，说不定哪天就碰上了，有点准备总比莫名其妙丢了性命强。”他这话半真半假，既解释了自己打听消息的动机，也暗示了自己并非完全手无缚鸡之力。

黄蓉歪着头想了想，似乎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但也没再多说。她虽然对李清风充满了好奇，但警惕心丝毫未减。这个少年太神秘了，见识广博，谈吐不凡，偏偏又透着一种让人看不透的感觉。

两人一时无话，各自吃着面前快要凉掉的面。

吃完面，李清风付了账。黄蓉抹了抹嘴，跳下凳子，对着李清风抱了抱拳，学着一副江湖口吻：“喂，那个……李……李大哥是吧？多谢你的面！你人不错，懂的也多！我蓉儿记下了！后会有期！”说完，也不等李清风回话，就像只灵巧的兔子，一溜烟就跑出了面馆，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李清风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后会有期？那是必然的。他已经成功地在黄蓉心里种下了一颗好奇和认可的种子。这颗种子，在适当的时机，自然会发芽。

他走出面馆，阳光正好。得到了福威镖局事件确认的消息，又初步搞定了“小黄蓉”这个潜力无限的巨大的“情报源”兼“未来强援”，李清风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接下来，该考虑一下，怎么弄把像样的剑，以及……如何在这个越来越不太平的七侠镇，尽快提升实力了。”他摸了摸袖中的匕首，目光投向镇外隐约可见的群山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