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两人再次相见，却是太子举办的一场赛马会，南云人无论男女，皆善骑射，为了表示对南云王子与公主的欢迎所特地举办的，一来为了表示我国的好客之道，二来则是希望能在会上赢过人家的强项，以显祁朝大国人才辈出。

紫衣和璧月为楼嬛换了一套骑装，长发也干净利落的梳起，整个人都显得格外英姿飒爽。

“你们俩在比划什么呢，想说什么就说吧。”楼嬛透过铜镜看到身后的两人推推嚷嚷，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于是便开了口。

紫衣推了璧月一把，璧月吞吞吐吐地问道，“王妃，只是，只是想问你和王爷最近怎么了？”

“没什么，不用担心。”楼嬛淡淡地答道，没什么，或许，这句话更多的是安慰自己。那一晚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踏入息雪阁，甚至是用膳，两人也是分开的，就算偶然碰到，也是沉默以对，然后擦肩离开。不过，这样的结果，自己早就料到不是么，只是为何，还是有些不快。

“王妃。”孙和敲了门入房，“王爷问王妃可以启程了没？”

“可以了。”

紫衣趁楼嬛起身时，凑近身旁将一个白色的瓷花小瓶子递上，“小姐，将这个带上，蓝汐制的九花玉露丹，以防万一。”

楼嬛不动声色地接过，贴身收着，就与孙和离开了。

待楼嬛上了马车，祁穆早已坐在马车上等候，两人许久未见，但看到对方都是望了一眼，而后又是无言，倒是在玥禾亲亲切切地坐到她身边，时不时地说了几句话来缓解气氛。

赛马场在城郊连云山山脚，因山高耸彷如接天连云而闻名，马车行了大半个时辰才到，因为此次是太子邀请，应约之人都是年轻男女，祁朝民风开放，不光男子，就连女子也十分钟爱骑射，因此赛马场上的飒飒英姿亦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祁穆等人刚入赛马场就听到一阵阵铺天盖地的欢呼声与掌声，正奇怪着，只见一匹通体墨黑而马耳呈现绿色的马上红衣女子倒挂，芙蓉面神采飞扬，脸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耀着令人炫目的光彩。

“好俊的骑术！”楼嬛亦是叹为观止，她从未见过有人能在马上表演地如此自如，如履平地一般。

“绍莹公主的骑术果然了得。”就连一向不喜叶绍莹的玥禾也不禁大为赞叹。

忽然，叶绍莹将马停在了楼嬛他们面前，明艳的脸庞上微微带些挑衅，“七王妃，前些日子让你得了昭雪，今日可要与我赛上一场？”

楼嬛没想到她直接就冲着自己来了，淡淡一笑，不愠不火地道，“楼嬛骑术不佳，哪敢与公主相较。”

“要比我和你比上一场便是，何必难为我七嫂？”玥禾上前一步拦在楼嬛前面，不满地反唇相讥道。

叶绍莹斜睨了玥禾一眼，懒懒地笑道，“我认得你，是那晚挺有勇气的小公主，不过呢，今日我就只对你七嫂感兴趣，小公主你的骑术，绍莹等下次再向你讨教。”话语一顿，又意味深长地望着楼嬛，“何况，你真以为我是在为难你七嫂？能弹奏昭雪的人……”

“若公主真有兴致，楼嬛唯有舍命陪君子。”楼嬛迅速打断叶绍莹的话，目光直直盯着叶绍莹。

“好，七王爷，你的王妃就暂借我一会儿了。”

祁穆看了一眼楼嬛，目光中夹杂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视许久。

“放心，我没事的。”楼嬛轻轻道了一句，便随着叶绍莹去了观望台。

祁胤等人正在与叶傲天谈天说地，兴致颇好，而坐在祁胤身边的杨纤宛面色却仍是不佳，虽然扑了粉，妆容精致典雅，但依旧难掩其中的虚弱。

“太子殿下，王兄，我要与七王妃赛马。”叶绍莹兴致盎然地说道。

“哦？想不到七弟妹瞧之娟秀文雅，也会骑马？既然公主有兴致，那便让人好好布置赛场，得胜的，本太子便将近日新得的九花玲珑琉璃杯送给她。”祁胤的目光在楼嬛身上转了一圈，神色复杂。

“看来，七王妃不光容色倾城，胆色也佳，要知道，我的王妹骑术一流，在我南云也是鲜有敌手！”叶傲天的话语之中全然是对自己妹妹的宠爱与敬佩。

“王子不知，我们这七王妃是最具胆色了。”杨纤宛笑得灿烂，宛如明珠生辉，照亮了整个观望台。

叶傲天怔怔然地看着杨纤宛，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痴迷之情，直到祁胤轻咳了两句，才回过神，尴尬地笑了几句。

这时，祁穆缓缓从楼梯上走来，携着满身粲然光华。

“七弟，你刚才去哪了？弟妹可是要与绍莹公主赛马。”这几日，祁胤亦是收到七王夫妇不和的消息，于是便试探了两句。

“我知，所以刚刚替嬛儿牵出了九逸。”祁穆走至楼嬛身边，亲昵地环过她的腰，低声说道，“我的九逸，虽是烈马，不过以你的功力，足以驾驭。”

祁穆的话音刚落，楼嬛凝立如雕塑，愕然望之，竟不知该喜该悲，天下良驹，七王的九逸亦属其中，他将九逸借给自己，究竟是何意？然而此刻，她却只有苦笑，唇瓣翕动，“多谢殿下。”

“七弟果然是大手笔，竟出动了九逸，只是九逸是出了名的难驯，七弟何不拣选其他温顺良驹？”祁曜皱了皱眉头，他实在想不透七弟此举何意，楼嬛一个弱质女流，如何能驾驭极为烈性的九逸。

“四哥无需担心，绍莹公主骑术绝顶，坐骑绿耳岂是普通良驹可以抵挡的。”祁穆淡淡一笑，楼嬛啊楼嬛，清秀柔婉的表象是欺骗过了多少人，看着像是应被养在金屋里的金丝雀，其实却是有着尖牙利爪的狮子。

“殿下，九逸再是不驯，却也是七爷的坐骑，嬛儿既是七爷心尖上的人儿，九逸如此有灵性岂会不知呢，你说是吗，三嫂。”姚夕韵话到最后尾音微微上挑，又斜睨了杨纤宛一眼，顿时将气氛凝结了。

杨纤宛的脸色顿时一白，但马上恢复了明丽，心中愤恨却又不敢直接倾诉出来，咬一咬牙，随声附和道。

“好了，赶快开始吧。我都急不可耐了，绿耳对九逸，真让人兴奋啊。”叶绍莹是极为聪慧之人，太子妃和四王妃之间的明枪暗火她岂会看不出，再说，天朝的女子就是麻烦，又不是朝政之事需要纵横之术，有话直说不是很好么。

“我们也一起下去看看吧。”祁胤首先站起身，又对着身边的杨纤宛温柔说道，“宛儿怀有身孕，就别走动，以免动了胎气。”

“三哥对三嫂真是体贴入微呢。”姚夕韵挽着祁曜，经过时恰好听到这话，笑眯眯地说道。

祁胤狭长的眸子瞥了一眼姚夕韵，犹带三分妖冶邪气，“若是四弟妹有了身子，想必四弟照顾夕韵会比本太子更加周到细致。”

一切准备就绪，美人赛马自然是得到大家的围观，正所谓赏心悦目，何况，经过上次夜宴，大家都期待看七王妃与绍莹公主还会擦出怎样的火花。

马色如霜纨的九逸让人眼前一亮，而牵着九逸的祁洛更是惹得在场少女春心大动，神清骨秀的少年郎，如最纯粹的琉璃，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七嫂，注意安全。”祁洛墨黑的瞳倒映着英姿纤丽的楼嬛，千言万语终是汇成一句。

“谢谢九爷。”楼嬛笑语，从祁洛手中牵过缰绳，凑近九逸，伸手摸了摸它的鬃毛，与它熟悉熟悉后，然后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骑着马至起跑线。

众人瞧她上马的利落动作以及骑马的稳当，内行人一看便知七王妃骑术上乘，原本看着柔婉纤雅的七王妃没想到也有如此飒爽明媚的一面，这一场比赛，相当有看头啊！

大家本以为七王爷娶了一个空有美貌的草包王妃，没想到却是一颗蒙尘的珠玉，皆是摇头感慨传闻的不可信！一时竟生出除了这样绝代风华的女子还有谁能配得上清贵濯雅的七王爷的感慨。

“这次我可真算是不枉此行了。”叶绍莹笑得开怀，那不受拘束的笑容映着旭日，显得格外美丽。

“能遇上公主亦是楼嬛之幸。”叶绍莹爽朗的性格让楼嬛觉得分外美好，这样的笑容仿佛能让周边的人都受到感染，变得快乐起来。

“那就让我们都拿出真本事好好赛一场！”

随着令下，一黑一白的骏马几乎在同一时间出了起跑线，白马紫衫，黑马红衣，在赛道上奔驰，转眼，就淡出了视线。

所谓的赛道其实就是绕山一周的道路，途径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青浓绿重，空蒙欲滴，无雨而有湿人衣之感，偶尔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如玉碎铃动。

骑马穿梭竹林，冷不丁一条鞭子迅速甩过，楼嬛的双腿夹住马肚，身体灵巧地向后倾避过这一鞭子，而后，迅速恢复施轻功离开马背躲过接踵而来的鞭子攻击。

“楼嬛，你这样是避不开的！我说过，我们都要拿出真本事的。”红火如烈焰的偃月九骨鞭在叶绍莹手中舞动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此时此刻，这条鞭子是一条捕食猎物的毒蛇，只要稍一不慎，便会被其吞食入腹。

楼嬛踏着一根根的竹枝，一次又一次躲过叶绍莹的攻击，她所言非虚，如果自己不使出真本事的话，成为偃月九骨鞭的猎物是迟早的事，看来，她是早就计划好要逼自己出手。

说是迟那时快，一条紫绫而出，迅速地缠绕住偃月九骨鞭，楼嬛稳稳当当地重新坐回马背上，双马依旧在急速奔驰，而一绫一鞭却对峙，各不相让。

“九紫凤绫！你果然也是十大名器的传人。没想到，七王妃竟然是未央楼主，有趣，真是有趣。”这个结果算是在叶绍莹的意料之中，亦算意料之外，未央楼主，真是好大的来头啊！

“你不惜以偃月九骨鞭来试探我，究竟有何目的？”

“若我说只纯粹对你感兴趣你信么？”叶绍莹反问道，其实，此趟之行的确不只是为祁朝天子贺寿这么简单，但对于认识楼嬛，也确是意外的收获，不知怎么的，从第一眼见到她，自己就觉得，若抛开身份立场什么的，他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

“有什么不信的，若真有什么目的，也该是对太子妃。”楼嬛扬唇一笑，笃定而语。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迅速地收回了自己的武器，会心一笑，默契十足。

“堂堂未央楼主，为何会成为七王妃，而且，看七王爷的样子，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吧。”这一点，叶绍莹亦只是猜测，祁穆的心思深不可测，算计又太深，自己于权谋一道算是颇有心得，但面对他，却依旧难以看透。

楼嬛点点头，缓缓开口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只是劳请公主保密便是。”

“我并不是多事的人。”叶绍莹忽然抽了马一鞭，风铃般的声音逐渐成了碎片，“若是再不快些，他们可就急了。”

楼嬛听言，也加快速度赶了上去，之前两人的对峙浪费了不少时间，再拖延下去，怕真会惹来大麻烦，可不过几步，便吁一声停了马，环顾了一下四周，似嘲似讽的笑容爬上唇畔，冷声言道，“阁下一路尾随至此，也该现身了吧。”

回答楼嬛的是一阵幽曼的笑声，透着无尽蛊惑的悠远梵音，“原是你啊，凌波仙子，难怪连师弟也为你情不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