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完全记忆的盲点

“你听过所谓的‘完全记忆能力’吗？”

“‘完全记忆能力’？你是说过目不忘吗？”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神裂火织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然而她的眼睛变得空洞起来，似乎在回忆着。

“十万三千本魔导书。在那个孩子身上，有着多达十万三千本魔导书，那些书就在她的大脑里面，一字一符都被她用‘完全记忆能力’储存下来。”

“真是令人惊讶。”

外公发出了这样的感慨，任谁也想不到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四岁的小女孩，大脑里面竟然有这么多的书。千罗同样如此，即使他平时也很爱看书，但是不要说完全记住，能够记得主要内容已经很了不起了。像茵蒂克丝这样将十万三千本书完全记住，除了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之外不会有其他可能了。

所谓魔导书，那是非常有用但是又可怕的东西。它们代表着世界的真理和人类的智慧里面的任何一个字符都拥有可怕的力量，如果是记载着魔法知识的魔道书的原作——原典，里头所记载的文字、段落、章节都会化成魔法记号，就算不依赖人类的魔力，也可以吸收地脉或龙脉所释放出来的微弱力量来当做动力，形成自动运转、半永久性的自我防卫魔法阵。

对魔法师来说原典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就算只是记载魔法只是的普通魔导书也是能够引起纷争的东西。

可想而知，拥有十万三千本魔导书的茵蒂克丝是如何可怕了。

“她绝对是个天才。”神裂火织一口断言：“如果处理不当，甚至将变成一个‘天灾’教会上层不把她当一般人看待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谁都会害怕。”

“所以你们才有毁了她……不对，如果真的是因为害怕才会杀了她的话就不用等到现在了。既然茵蒂克丝是你们的人，难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吗？”

“是的，你说得没错。”神裂火织点头说道，眼神开始变得暗淡下来。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你们知道，茵蒂克丝的大脑中储存了十万三千本魔导书，但是这些魔导书已经将她的85%以上的脑容量全部占满了，现在的她只能依靠剩下的15%勉强维持机能。”

“就算是这样，这和你们追杀她没有多大关系吧？”

不仅如此，千罗还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但是一时间又想不出来。

神裂火织犹豫了一下，接着做出回答。

如同快要窒息，心脏就要被捏扁一般。

“只因为她什么都不记得。她不记得我们是‘必要之恶教会’的人，也不记得自己被追的真正理由。所以，她只好靠着自己脑中的知识来判断。最有可能追赶禁书目录的魔法师，就是想得到十万三千本魔道书的魔法结社的人，不是吗？”

“等等......这还是说不通......茵蒂克丝不是有完全记忆能力吗？为什么会忘记？还有，她到底是为什么会失忆？”

“她并不是失忆，”神裂屏住了呼吸说道：“正确地说，是被我消除了记忆。”

房间的空气猛然沉重下来，千罗几乎就要窒息了。外公和承太郎看着神裂火织的眼神是在太可怕了，那种愤怒的眼神化作了实质性的气势在冲击着他。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如果我不这么做。茵蒂克丝就会死。”

呼吸完全停止──皮肤所感觉到的仲夏热带夜的热气，毫无理由地一口气下降。全身的感官如同想从现实中逃离般逐渐朦胧。

“我说过了，她的脑容量的85％，都已经用于记忆那十万三千本书。”神裂的肩膀微微颤抖，她继续说道：“她所能运用的脑容量，只有常人的15％，如果跟常人一样不断‘记忆’下去，她的脑马上就会饱和。”

“但是她的大脑中还是有十万三千本魔导书是吗？你说你消除了她的记忆，为什么不将十万三千本魔导书也消除呢？说到底你们还是将她当做一个储存魔导书的工具，剩余的15%脑容量不过是为了让茵蒂克丝更好使用而已。”

“没用的，我们无法破坏这十万三千本书的记忆，毕竟魔道书的原书可是连异端审问官都无法将之销毁的。所以，我们只能从剩下的１５％着手，也就是消除那孩子的‘回忆’。”

外公冰冷的责问让神裂火织无言以对，愤怒与责备的眼睛使她泣不成声，最后只能捂着脸摸摸流泪。

和外公不同，千罗从刚才开始就感觉到了不对劲，而现在终于找到了问题所在。

“先别急着哭，我还有些问题要问你。”

千罗对着神裂火织说道，随即话了一分钟的时间等她平复下来才问道。

“你刚才是说，十万三千本魔导书将茵蒂克丝的85%脑容量占据了，只留下剩下的15%可以向普通人一样使用对吗？”

“是的。原本她就只剩下15％的脑容量，又加上完全记忆能力，更是致命的打击。所以既然她无法自行‘遗忘’，只好靠外力来让她‘遗忘’，否则她将无法继续活下去……你们这样看着我干什么？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这一次不仅是千罗，连承太郎也发现了问题所在，两人用异样的目光盯着神裂火织。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大概是看着笨蛋做蠢事的眼神吧。

“问题简直大了！给我听好了，完全记忆能力的确会记住所有的垃圾记忆，不管是树叶的脉络还是石头的形状都不会忘记，但是想要将脑袋撑爆了是绝对不可能了，因为人脑的记忆容量是绝对超过一百年的。人的‘记忆’并不是只存在于一个区域。记忆区分成很多地方，例如掌管语言与知识的‘意义记忆区’、掌管运动熟练度的‘手续记忆区’、还有掌管回忆的‘经历记忆区’等等。”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说，放置每种记忆的‘容器’都不一样的，就像垃圾分成可燃跟不可燃一样啊。即使一个人因为撞到头而失忆，也不会爬在地上变成一个不会说话的婴儿。也就是说，不管看了多少书也好，都不可能对其他方面的记忆造成影响。”

“什么？这不可能！”

“我知道你们魔法侧对科学侧有很大的成见，但是这几乎是任何读过书的人都知道的事实。想一想吧，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人有‘完全记忆能力’的人，但是他们的结果呢？如果15%的脑容量只能支撑一个拥有‘完全记忆能力’人生活一年，那岂不是说有‘完全记忆能力’的人在八岁之前就必须死去吗？你这个蠢材！”

千罗说话的语气也渐渐充满了怒火。但是不是对神裂火织，而是对欺骗了神裂火织的那些人。

他可以看得出，神裂火织是真正担心茵蒂克丝的，但是她又极为无知，对大脑的知识一无所知，使她给那些有心人提供了欺骗的机会。

“不可能！这不可能的！”

显然，千罗所说的话对神裂火织造成了巨大的打击。想一想历史中同样拥有“完全记忆能力”的人就可以明白，按照那样数量的计算，拥有“完全记忆能力”的人是不可能活到八岁的，更加不可能活到名扬天下之日，但是那些历史却给神裂火织一记耳光。

她被骗了。被教会的人欺骗了，那些人一直在欺骗他们，只是为了能够更好地控制茵蒂克丝。

“想一想就明白，十万三千本魔导书，这么重要的东西这么可能随意交给一个小女孩？不管是叛变还是落到别人的手里都是巨大的灾难，如果每年都更换一次控制‘柜子’的‘锁’就能够保证魔导书的安全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就算你们没有将茵蒂克丝的记忆清除，只要时间一到，一年以来的记忆就会自己清除掉。甚至必要的时候，连同魔导书的内容也会被锁住。”

“不可能的、怎么会这么、不可能的……”

神裂火织的眼神变得很可怕，整个人就像坏掉了一样不断地重复几个词，现在的她已经完全陷入了混乱之中。

千罗完全可以明白神裂火织受到的打击。她一直扮演着恶人，一个要追杀茵蒂克丝，然后将她的记忆清洗掉的恶党。然而茵蒂克丝确实她曾经的朋友，而且关系还是绝对亲密的朋友，但是现实却告诉她，她曾经的一切都是白费的，她自认为是在拯救自己的友人的行为，其实是在将自己的友人亲手推向了深渊。

她用自己的仁慈，将自己造就成了一个刽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