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索德 · 格洛斯特

“还没有洛萨爵士的消息吗？”

石墙围绕的上层会议室内传来莱恩国王的声音。会议室的位置极其隐蔽，连王国内的上层贵族们都很少有人知道这个房间的存在。

“很抱歉，我的国王。但洛萨爵士那边仍然没有回应。”游骑兵队长西蒙·温德斯公爵面露难色地回答道。

索德正坐在一旁，出神地望着房间里唯一有光亮和风传来的地方。那面玻璃窗户已布满了灰尘。有时来一股强风，玻璃窗的边框便发出哐当的声音，富有节奏地拍打在石墙上摇摇欲坠。

这个国家也在摇摇欲坠。索德心里想，只是差一阵狂风。

“呵，到现在我也不相信他竟带着那个法师跑了！难道眼前那些兽人带来的威胁还不够大吗！”莱恩国王语气里充满愤怒，“现在倒好，发生这种事！敌人可都登到鼻子上来了！”

“那就把他们弹下来！”一旁，高大的约克·斯宾瑟公爵愤怒地拍着桌子，恨不得立马出去跟敌人干上一仗。

“就连那群鲁莽的棕皮杂种也知道，蛮干是最不明智的选择。”索德看向一旁说着风凉话的马尔博罗公爵正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悠闲地坐在椅子上。

国王虽很不喜欢贵族那副模样和说话的语气，但却不得不这一事实表示赞同。

约克公爵不吭声了。紧握的拳头还没有松开，找了个座位也坐了下来，愤愤地丢下一句：“那你有办法？”

此话一出，马尔博罗公爵看见莱恩国王向他投来的目光。原本脸上挂着的笑容一下子收敛了起来。

莱恩国王知道他也没招，遂把目光移向另一旁，看见正在发神的索德。

“索德！索德！”

众人这才发现从会议一开始便代替其父亲威德·格洛斯特公爵出席，像隐形了一般的索德。莱恩国王叫了两声，索德才从迷离中脱离了出来。

“陛下，对不起，我——”他急忙向国王道歉。

国王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继续说下去，转而自己的声音一下子温和了下来，开口道：“索德，听我说，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我知道你父子俩有矛盾，但感情这种事……说实话，看他受苦连我都不好受。”

“陛下……”索德原本还想再说什么，紧闭的嘴唇抖动了一下，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但偏偏事实并不是这样，索德并不为待他恶毒的父亲而担忧。

“威德的意见我会去问问，”国王补充道，“我们总不能都围在他床边吧。”

“索德大人，您放心。如今暴风城上下已布下全面防卫，加上凯尔文师傅的医术，您的父亲定会无碍的。”西蒙公爵也跟着安慰起索德来。

“多谢西蒙大人，我没事。”索德的五指有序地敲打着会议桌，发出轻微的声响。

话题又回到了之前中断的地方。

“联盟方面是什么态度？”

“丹莫罗那边传来消息，矮人们内部三大家族互为干戈，似乎也遇到了不小的麻烦，况且他们常年与元素们征战，无法向我们伸出援手。”西蒙不仅负责城内游骑兵的部署，还是国王手下得意的外交官，他手下派出的哨子远足大陆各个角落。

“但铜须家族承诺向我们提供少量的火器，我见识过那古铜色的短筒威力，比我们的刀剑更管用。”

国王平静地点了点头，只是说了句：

“希望那能派上用场。”

“泰瑞纳斯·米奈希尔二世国王已经派兵南下了，但离抵达暴风城估计还有很长的距离，如果……”

西蒙公爵停了下来，抬头看看莱恩国王的脸色。

“有话直说，西蒙。”国王明白贵族的意思，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如果我们能撑到那时的话。”

西蒙知道这句话说出来很冒险，搞不好会当场招来祸患，因为面对他的不仅仅是通情达理的莱恩国王，还有其他三位贵族。他们纷纷将目光聚集在西蒙身上。

“被逼进笼挑战老虎的野猪，还没开打在气势上就被领先一筹？”身旁的约克公爵听见此话，不服气地反驳。

“就算是野猪也知道负隅顽抗，实在不济它还知道逃跑。”萨克森也是一脸的不快。

莱恩国王明白眼下的局势，西蒙公爵所言也正是他迟迟没有说出口的顾虑。但他可是国王呀，如此令人泄气的话任谁说也不能从他的口中说出来。

“我们才是老虎！我们要干掉那野猪！”莱恩国王一拍桌子，大声地说道，“我们不会给他们抵抗的机会！”

贵族们为自己说的话而感到羞愧，不再说什么，而仿佛都受到了鼓舞，西蒙公爵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陛下，高等精灵那边恐怕……”

莱恩国王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他早就知道会听到这样的消息。

“那群该死的家伙，在我们这有吃有喝，到了关键时刻一点忙也帮不上！”约克公爵浑厚的嗓门在会议厅内传开来。

“约克！算了！如果是泰纳瑞斯前去请求，他们一定在所不辞，”莱恩国王叹了口气说，“我们只有与自己并肩作战了！”

这时，一旁的索德转动眼珠，缓缓地站起身子：“陛下方才可是在议论应对的办法？我倒有一提议，不知陛下和各位大人意见如何。”

“哦？格洛斯特家的大公子不仅能打仗，头脑也跟你父亲一样聪慧呢。”一听此话，索德对面的马尔博罗公爵饶有兴致地说道。

与他的父亲不同，索德并不将萨克森公爵的冷嘲热讽放在心里，他不作任何回应，继续说道：

“陛下，各位大人。索德以为，王国需下达一条禁令，规定所有人在此段期间不得离开暴风城。城门和城墙及其他可能作为出口的地方应增多人手，加大防守力度。”

索德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将目光投给一旁魁梧的约克·斯宾瑟公爵。

“没问题。”大块头立马高声应和。

“城外游骑兵巡逻的范围应当扩大，搜寻任务应当更仔细，巡逻任务也应更勤。一旦发现异常，好让王国内部有充分的时间做好准备。如果人手不够，索德愿意亲自带兵，加入巡逻的队伍。”

“还得请索德大人帮把忙了。”西蒙公爵也立马表示赞同。打猎是索德生活里一大爱好，所以对艾尔文森林及周边地区情况比较熟悉，还有很多野外战斗的经验。

索德最后将目光移向萨克森·马尔博罗公爵，迟疑地说道：

“至于城内。需要将所有居民和访客的身份进行核查，不论宫里还是宫外。刺客在这时动手，说明很有可能是跟随赛尔特王子的队伍才混入暴风城中。我们需要挨家挨户地查，识破敌人的诡计，不得让他们再有可乘之机，我们已经见识过他们妖术的厉害了。”

“我赞赏你的勇气，索德伯爵。”萨克森公爵佯装谦逊的说道，“但是……”

萨克森抬起翘起的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你如此大的动静怕是大题小做，惊扰了居民，到时候全城上下都得被你搞得人心惶惶。”他意味深长地盯着莱恩国王。

“唔。萨克森说得也不无道理。但我还是支持索德，人心惶惶总比让敌人阴谋得逞要好！”莱恩国王用手捋着并不浓密的胡须。

“既然陛下都这样说了，我的魔法师们定将识破他们的幻术，”萨克森公爵转头朝索德说道。

“不过，幻术可以轻易识破，人心可是隔肚皮哟，就像魔法能量般捉摸不定。”这话从萨克森·马尔博罗嘴里说出来令索德浑身不自在。

索德在这样重要的场合又不敢发火，只得怒目相向。

国王感觉讨厌两人在这时候窝里斗，体内积蕴火气的导火索一下子被引燃。

“我们的敌人在外边！在外边，知道吗！”莱恩国王大力地拍打着桌子，随后将手用力地指向屋外。

国王怒目三分，发起火来连块头是他一倍的约克公爵都吓了一跳。几位贵族纷纷低头不再说话。

会议室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气氛变得异常紧张。

最后是西蒙恭敬地起身，小声地说：“陛下，请允许我先行告退。上午出去巡逻的游骑兵此时应该回来了。”

国王正背对四人，双手叉腰望着天花板。

“去吧，去吧，都去吧！”莱恩国王转过身，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充满了疲倦。

“就按索德安排的做，有情况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众人纷纷起立，向国王行过礼后轻声告辞。

“索德，你留下”，国王叫住正准备离开的索德。

索德转身，绕过正迎面走来的萨克森公爵，两人眼神短暂地交接，但很快就移开了。

莱恩国王拾起桌子上的文件，披上外衣，走了过来拍拍索德肩膀，对他说：“现在，还差一个人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