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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8 初变

作者:idMHS_4287365151

人们盼望的冷空气终于来到柯季村,一夜之内,气温下降了七八度。


好多天没有休息好的农世通,吃过午饭回到宿舍,简单地擦洗之后,就掩上房门,在外屋睡着了。


卜月娥刷好锅碗冲好澡,看到天空浓云密布,急忙把晾在外面的衣服统统收下来,抱在自己的铺上一件一件地叠好,然后分别把每个人的衣服集中在一起,送到各人屋里。


当她捧着衣服来到东堂屋门口,看房门掩着,又听到传出来的鼾声;她怕惊醒熟睡的农世通,就没进去,便折回头来把他的衣服又拿到自己屋里。


卜月娥没有午睡的习惯。


她说大白天哪能睡着觉?所以,在别人睡午觉的时候,她不是看书就是干别的事情。


现在,她把农世通的衣服放在铺上,又一件一件地抖开看了看——担心有小虫、蚂蚁什么的。


卜月娥一边干着,一边想着妈妈离婚的事情:


石道梅递交了离婚诉状以后,法院曾派两个法官来到柯季村调查,最后对她说:法院受理你的离婚案。


他们还说法院要登报通知卜学仁,如果到期之后他仍不来应诉的话,法院就可以作缺席判决。


石道梅不懂这个程序,问女儿:你爸要是不同意离婚咋办?


卜月娥告诉妈妈,说只要法院受理,说明你与他就算离定了。


人有一种恋旧的情愫。


按说,石道梅的婚姻基本上是不幸的婚姻,但毕竟还是生儿育女地过了二三十年。想一想卜学仁几十年来对她地折磨和摧残,巴不得立刻就与他离掉;一旦真地要离婚,她反而又觉得这婚不该离似的。虽然她也想不起多少值得怀念的地方,但还是感到好像缺少一样啥东西似的。不管她对儿女们表白自己是如何的“轻松愉快”,“一点也不想他”,但有时她一个人在家无事或夜里睡不着觉的时候,还是会想象着丈夫说话、走路、干活的样子;回味着卜学仁外出来家以后,特别是从监狱里出来以后的那些短时间的夫妻生活。


唉!她毕竟是个凡胎、多情善感的女人啊!


卜月娥把抖开检查完了的衣服又重新叠好,再一次捧着衣服来到东堂屋门口,轻轻地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走到屋里。


农世通穿着背心、短裤仰躺着,鹅毛香扇扣在小腹下边,睡得很香甜。


卜月娥把洗好的衣服放在原来的地方,顺手抽出一条干净的枕巾轻轻地盖在他的腹部。


她伸手想把鹅毛扇拿下来,还没触到扇柄的手又突然缩了回来。


卜月娥看了一会儿,好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进行了一段很复杂地思考:


自从接收了这把鹅毛香扇,他就如获至宝,爱不释手。只要到他宿舍来,总能看到他握着这把扇子有一下无一下地摇着,睡着了也总是把扇子扣在里,难道有什么讲究不成?


卜月娥从农世通想到鹅毛香扇,从鹅毛香扇想到石道梅,又从石道梅想到农世通。


这个简单地、循环地联想使她头脑中出现了一条成语——爱屋及乌。


她又想:这个古老的成语应该改造一下,在这个循环中应把“屋”和“乌”调换一下位置——也许农伯正在实践着这条改造后的成语?


想到这,卜月娥全神贯注地盯着农世通身上的鹅毛香扇,看着看着,眼前出现了幻觉:鹅毛香扇慢慢地飞了起来,在空中旋转一会儿又落了下来,还是扣在那个地方;不过,不再是洁白的鹅毛扇了,而是一个白生生的女人。这个女人她认识,前额上有一道伤疤。


卜月娥笑了,但一转念又后悔了。


她后悔不该把妈妈和农伯往一块想,更不该给他们创造接触的条件——万一农伯真要对她动了心……咳!后悔死了!


卜月娥为农世通精心护理痱子期间,心中逐渐形成一个想法。


虽说以前这个“想法”也隐隐约约地出现过,但她只把它当作是有意的邪念、无意的误解或虚无缥缈的梦境,最多也只是“不该想的想法”。


可现在不行了,这个想法不但在她的头脑中占据了一定的位置,而且还不断地“成长壮大”,已经到了想摆脱都摆脱不掉的程度。


她计算了一下,自己与农伯同桌共餐、形影不离近十个月了,从这三百来天的接触中,她逐步形成了一种依恋性:如果一天见不到他,心里就有不塌实的感觉;特别是最近,她总感到他身上有一种看不见的吸引力,吸引着她的目光,吸引着她的思想感情,也吸引着她的身体——总觉得离他越近,心里就越舒服。


这是什么力量?是孙女依恋爷爷?是女儿依恋父亲?还是……


卜月娥虽然还能算是含苞待放的花朵,但毕竟遭受过狂蜂残蕊;虽说主观上是违背她的意愿、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但客观上却受到了异性的刺激,而且还怀了几个月的胎儿,这对她肉囊膨胀、体态丰腴的生理变化不能说没有一点关系。


生理上有变化,心理上就没有变化吗?特别是最近又做了两次与农世通在一起的梦,更增强了对他的依恋。


有时她想:不能这样,还是让他做我的父亲吧!因为我在他面前没有办法、也没有勇气说出那个“想法”。年龄的差距对我来说是小事,可对他来讲,肯定是不可逾越的障碍。


不过,她又想起了那张报纸,那张她已经看过多遍、差不多能背诵的报纸,难道我就不能……


卜月娥静静地站在农世通身旁,依然注视着鹅毛香扇,想象着盖在下面的“秘密”,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也感觉到了面部增温,但她还是要下决心去实施一个“胆大妄为的计划”——不管他与我是什么关系,我也要负这份责,尽这份心!


卜月娥强制自己把目光从鹅毛扇上移开,转到他的面部。


他的皮肤明显变黑了,脸盘也消瘦多了,与春节后刚回来那阵子相比,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过,他那两片不浓也不淡了黑眉毛依旧那样好看;眉骨显得比过去高了一些,鼻梁还是直直的,高高的,周周正正的;嘴唇和下巴上有不很浓的黑胡茬子,偶尔也能发现一两根白色的参杂其间。


她看着熟睡的农世通,想着前些天痱子对他地折磨,又想着他成天忘我地工作,心中涌起无限的敬意。


多么好的老人啊!


她把目光移到他那一起一伏的心窝上,回想着自己曾几次靠在上面流泪的情景,心里涌出一股动荡不定的东西——在庄重的敬意之外,又裹上了一层浓浓的、纯洁的、真挚的爱。


“敬”和“爱”虽然不完全是同一个概念,但它们往往是绞织在一起的;特别是对农世通,卜月娥现在还无法把这个比自己大四十一岁的男人摆在一个固定的位置上。他……


正在卜月娥神魂颠倒的时候,一只苍蝇偷偷地落在农世通的鼻尖上,卜月娥正想伸手去赶它,农世通醒了。


农世通睁开眼发现卜月娥站在身边,忙问:“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卜月娥抬头看一下墙上的挂钟,说“半个小时以前。”


“有什么事儿吗?”农世通吃惊地问。


“没什么大事儿。”卜月娥说,“我想看看你身上的痱子是否真的全好了?”


“你这个丫头,我骗你干什么?”农世通坐起来说,“不信你检查检查吧!”


卜月娥撩起他的背心,一只轻柔的手在他的后背上这里按按,那里试试,认为确实没什么问题了,才把背心放下来说:“这次我放心了。以后再也不能让你出痱子了。”


农世通感到可笑:“噢!痱子听你的话?”


卜月娥说:“痱子不听我的话不要紧,只要你听我的话,我就可以保证,让你不再出痱子。”


“那好哇!”农世通很认真地说,“只要能让我不出痱子,我就听你的话。”


卜月娥扬起手来要和他击掌,农世通像逗孩子玩似地也扬起手。


卜月娥说:“君子一言”。


农世通不得不说:“驷马难追”。


说罢,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卜月娥刚迈出门坎,季霞就进了大院。


“月娥,你农伯在家吗?”


卜月娥点点头说:“在家,你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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