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神情愕然,僵着身子听着老师的回答,他很疑惑,老师为何将消息出卖给罗网?当年他随同百晓生偷出邯郸时,有无数机会致自己于死地——难道是老师和罗网做了什么交易。
百晓生曾经说过,他是个商人,彻彻底底的商人。商人重利,为利可做任何事。
雪已停,远处传来几声嘶哑的马鸣,不知是不是刚刚走丢的马儿。嬴政冷的一个哆嗦,这不是被冻的,而是怕的,怕的心底生寒。
他看着不远处的老师,不知对方会不会突然出手斩杀自己,紧紧握着长剑,很是紧张。
一句话让“学生”心惊肉跳半天,作为老师的百晓生可没半点自觉,他翻过杀手,撕开内衬,在杀手颈背位置找到一个蛛网刺青,确定这群杀手来自罗网无疑。
“走吧,上路,回邯郸。”
嬴政一惊,偏了偏头,还没从“老师可能杀他的假想”中回过神来,下意识开口问道:“老师,你不杀我?”
他很意外,老师通知了罗网,却又将罗网杀手斩杀殆尽,又不杀自己。看样子还要继续带自己回邯郸。这到底怎么回事……
百晓生听而一笑,他怎看不出嬴政乱七八糟的心思,摇着头,难得打趣起来:“怎么,就这么想老师把你卖了?说起来,你的人头可是很值钱的,千两黄金。”
嬴政长长出了口气,老师开玩笑,那就说明,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他稍稍定神牵着那两匹刚刚不知跑到哪去,又跑了回来的老马,走到老师身侧,苦着脸说道:“老师,下次,别再吓人了……政儿还小。”
百晓生听完哈哈大笑起来,翻身上马,不忘继续打趣道:“我倒希望能把你一天吓大,这样我就可以去收债了。”
…………
九月中旬的一天,邯郸城外道旁长草不生,雪盖覆顶,两三只飞鸟雪地觅食。城关前,守成士兵自矜地审视着进出的人流,警防斥候。
不月前,燕国屯兵赵国东境,说是借道攻打han国,赵庭商议再三同意了,但留了心眼,派廉颇以护卫的名义出巡,防燕军有诈。本来,是不需要廉颇出马的,但年前,赵主战派鼓动下,沉寂多年的赵王于宿敌秦国开战了,乐乘等一杆年轻将领全数出征,不得已才启用这员老将。
入城的时候,嬴政看到不少燕商、秦商被当做细作扣押在旁。人群中,还看到个熟人,上卿郭开。虽易容打扮,嬴政还是下意识躲开了这位权倾赵国的权臣。
“先生!”郭开极为热情,远远看到百晓生,抱着拳催着马夫开了过来,
辇车停住,扶着他下车的是个阴冷的男子,其右手拿剑,身体本能地让左脚脚尖前倾几分,就连扶着赵穆用的也是左手,一切一切都彰显着男子的身份。
左手剑客——嫪毐,郭开心腹兼贴身护卫。
百晓生亦是笑声相迎,赵穆可是他的老主顾了,一番毫无营养虚寒后,微望一眼阴冷的嫪毐,奇怪道:“郭大人这是要外出赏雪?连嫪毐都带上了。”
郭开一愣,狠狠瞪了一眼嫪毐,而后苦笑着解释道:“是太子迁出事了……”
太子迁?据说此人虽为太子,却终日不理朝政,日夜留恋烟花柳巷,身子早已被酒色掏空。要不是其母乃魏国公主,赵王怕是早就废了他。
百晓生曾见过一面,断言,年生老象,时日无多。
“我们的这位太子殿下,又干出什么荒唐事了?”
“哎……荒唐,何止荒唐!”郭开语气既是厌恶,就像吃苍蝇般恶心,拉着百晓生走到一旁,用只有他们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出宫闱秘辛:“太子迁企图玷污‘倾雪公主’。”
“什么!?”饶是百晓生早有心理准备,还是吃了一惊。兄长染指亲妹,忤逆人伦。虽说各国王室春色开放,兄弟互赠姬妾时有发生,但哥哥竟对妹妹动了歹念,真是禽兽至极。
正闲谈间,忽然后方的人群里微微骚动起来,人群很自觉地让开了很宽的路面。一队骑兵沉默地骑了过来,速度很快,往城门处行去,没有半点停留。
队伍中间的辇车上,是一位穿着纯白雪色纱裙的少女,在这九月冻天时里,竟连裘袄都不批,露着双雪白臂膀。
透过扬起的纱帘,只见少女露出的臂膀还有面颊,苍白如雪,无一丝血色,就好像一位完全由雪组成的人儿。待当对上少女的眼眸时,百晓生只觉脑中一轰,怔怔得再难移开分毫。
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海蓝色的眼瞳,迷离深邃,宛如海之繁星,只一眼便终于无法忘却。这该是一双活动,跳动,充满生机的眼睛,可现在,落寞、孤寂、甚至还有死志,仿佛抛弃了整个世界般满是灰色。
“她,就是倾雪公主?”
“是的,一位许过三任丈夫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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