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亥年,二月乙卯,雷雨大作。
就在昨天朱允炆已经晓谕百官,从今天开始恢复早朝,不过朝会时间推迟至辰时,也就是早上七点的时候,并从此成为惯例。
朝官们原本还在为朱允炆的这一体贴朝臣们的改制而大呼“陛下英明”,然而随着他们在午门后的金水桥南,排着队浇了大半时辰的雨水,还得担心着那如同天网散开的雷霆是否会劈在自己身上后,早就没了任何高兴的神色。
他们可还记得几天前谨身和华盖两殿才刚刚遭到雷击,如今他们虽然离着那边还远,但是天雷要往哪劈那可没有定数。
随便一道往他们这里降下,那么建文朝的高层怕不要就此垮了。
要知道今日可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朝会,不管大官小官,只要有上朝资格的官员,都嘛赶着来给这位明朝的新皇帝捧下场。
然而,却没想到,他们一个个热脸,却捂了朱允炆一个冷屁股。
他居然将满朝文武给晾在这样的雷雨之中大半个时辰。
“陛下,已是辰时四刻了。”太监王忠按着朱允炆的吩咐,到了这个时间后向他提醒了一句。
睁开了假寐的双眼,朱允炆不由得缓缓站了起来。
此刻他所在的地方是奉天门后左庑的文楼。
走出了文楼的大门,朱允炆看了看外边的天气情况,今天的雷和雨都比前几日要大,看起来老天爷也在配合他演出了。
将满朝文物晾在外边一个小时了,也差不多让他们充分感受到了下今日雷霆的恐怖。
朱允炆嘴角微微一翘,吩咐道:“摆驾,奉天门。”
明朝的早朝并不是在某一间大殿中举行,而是在奉天门前,皇帝坐于奉天门之上,百官分成文武两班,按顺序列于御道两侧,至奉天门丹樨之下,称之为御门听政。
随着朱允炆的銮驾抵达奉天门,今日值守的金吾卫官顿时挥舞手中的鸣鞭。
啪!啪!啪!
三声脆响的鞭鸣声穿透雨幕,传至满朝文武的耳中。
随即,根据排好的顺序,两班文武以此走过金水桥,来到奉天门丹樨之下。
“陛下上朝!”
“山呼!”
随着太监王忠一声呼喊,满朝文物皆同时一撩衣摆,朝朱允炆下拜道:“吾皇万岁!”
“再……”
“慢!”
就在王忠准备第二遍喊“山呼”的时候,朱允炆却是忽然叫住了他。
底下的百官也是一个个满心莫名其妙。
难不成,他们这位建文帝,今天就是存心来耍弄他们的吗?
先将他们晾在雷雨中一个小时,如今这礼还未完就被他叫停了,这是要让他们一直跪在雨中进行朝会不成?
不过就在大家心中生出各种想法之际,朱允炆已经又开口道:“众爱卿,平身吧!”
这个和大家猜想完全相反的话一出,这些大臣们都是微微有些错愕的看了眼朱允炆。
不过他们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道:“谢陛下!”
看着满朝文武,尤其是武将这边,几乎都是年轻的将领。
随着几年前的蓝玉案之后,老一辈的武将基本上已经成为了过去。
还能叫得上名的,除了宋国公冯胜、信国公汤和外,就是长兴候耿炳文和武定侯郭英了。
其中按照历史来说,冯胜和汤和都是死在今年的。
汤和是得病死去,算得上是善终,这里就不说他了。
倒是冯胜,这位宋国公,他不仅自己是军中老将,还是周王朱橚的老丈人。
洪武25年时便因与周王橚密会而受到朱元璋的猜忌,并在蓝玉案中将他的军权剥夺,囚禁在中都凤阳。
历史上的冯胜早该在几日前便因僭越之罪被朱元璋赐死,然而如今因为他穿越的到来,却使得这个本该死去的宋国公,还好好地活着。
这些天来,朱允炆虽没开朝会,但是很多事情他却也是清楚的。
明面上有通政司的存在,各地的情况会通过这个衙门传递给他知晓。
暗地里还有锦衣卫。
自洪武15年改置锦衣卫到今天,十几年的发展,如今的锦衣卫密探,可已经遍布天下。
而且,当下的锦衣卫可以说是各朝中最好掌控的一代。
指挥使宋忠,人如其名,忠厚耿直,且是个十足十的将领人物。
按照历史轨迹,这位锦衣卫指挥使,是死在之后燕王朱棣发起的靖难之役中,对朱允炆算得上是个死忠。
这个朝代,没有宦官专政、没有文官抱团、没有锦衣卫尾大不掉,而且那些功高盖主的武将,也让朱元璋差不多清除干净,可以说,这是一个十分美好的时代。
然而,别的朝代拥有的问题,它没有,但它也有着别的朝代没有的问题。
藩王。
在朱元璋尊王攘夷政策的推动之下,九大塞王的实力皆不可小觑。
宁王朱权,带甲十万,而且又有精于骑射的蒙古铁骑朵颜三卫。
燕王朱棣,带甲八万,这位历史上的永乐大帝就不说了,绝对是他朱允炆最大的敌人。
再来其他诸王,也各自有着几万人不等的士兵。
朱元璋将他的儿子们分封到边境地区去守护明朝疆土,这很好,这些藩王一个个年纪不大,但本事都不小,确实把个明朝疆土守卫得严严实实的。
可是兵权旁落,这就严重威胁到帝权了。
他一边通过制造大案,给朱允炆创造出了最为宽松的掌朝环境,然而,却是又因为重拾分封制,给了他这位皇太孙树立了恐怖的敌人,也造成了他那只在位四年的短暂执政时光。
如今自己来到了这个时代,这一切朱允炆可不会再让它发生了。
思绪缓缓回到眼前。
朱元璋新丧,诸王被勒令不许回京奔丧,皆固守各自藩国。
其中燕王朱棣率总兵周兴出辽东塞追击北元残部,暂时与朝廷失去联系,他的意向如何暂且不明。
不过周王朱橚,却私下活动,想要救出冯胜,这点就不得不令人在意了。
历史虽有偏差,但有的地方却又惊人的相似。
看来在历史上第一个被朱允炆削去权力的藩王,在这一次,还是得落到这个周王身上。
不怪你是燕王的胞弟,只怪你居然这么急着要出来秀存在感。
枪打出头鸟,不打你,打谁。
当然,在开始这件事前,朱允炆必须先震慑满朝文武,让他们知晓什么叫帝王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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