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决进殿，眼角转了一圈，发现殿内只有李世民和李泰两人，再就是李君羡和王德侍立一旁，除此别无他人。
王德自不必说，身为李世民的贴身近侍，总管太监，本就是李世民的眼睛和嘴，
可以说，李世民就是他唯一的依靠，他没有任何背叛李世民的理由，也永远没有背叛李世民的可能！
至于李君羡，身为“百骑”统领，干的就是李世民派下来的脏活和黑活，
手里不知道有天下多少人的把柄，心中更不知道藏着多少只有李世民和他两人知道的秘密。
对于他而言，背叛李世民，得到的是比死更凄惨百倍的下场，而忠于李世民，则可以得到至少绵延三世的富贵！
如何选择，连傻子都知道。
见到这幅阵势，长孙决心中一动，
“看来暴龙李是要跟我摊牌了……
啧，小胖子在他心里的分量还真的够重，
不过也侧面说明了李承乾的确是让他失望透顶了……”
心念电转，长孙决上前两步，拱手躬身施礼，
“草民见过陛下！”
一直背对着他的李世民转过身来，冷笑道，
“草民？！
好一个草民！
满朝文武，天下勋贵，没人敢干预储君之事！
你倒好，直接就把朕准备的储君人选给拐跑了？！
你这般草民还真的世所罕见啊！”
长孙决瞥了一眼跪在一旁的李泰，鼻青脸肿，右脸处还有一个淡红色的巴掌印，
连“宠冠诸王”的魏王李泰都被家暴了，李世民的怒气可想而知！
长孙决不惊不惧，笑道，
“陛下，却不知您想和草民论家事还是国事？”
李世民微微一愣，随即还是冷笑，
“家国天下！
朕的家事即是国事！
储君之事更是事关大唐千秋万世之事！”
长孙决点了点头，笑道，
“陛下言之有理，那子义就一起来论。”
李世民刚刚揍了李泰一顿，心中的怒火倒也稍稍解了一些。
此时闻言，冷声道，
“好！
看在你医治了观音婢和长乐的份上，朕给你一个机会！
你且论来！
朕也看看你这天纵之才到底如何！”
长孙决笑道，
“陛下刚刚也说了，家国天下，储君之事事关大唐千秋万代。
祖宗曾言，立嫡立长。
太子殿下为陛下和长孙皇后所嫡出，又为诸皇子之长，
于情于理，陛下都没有任何罢黜太子的理由！
这又何来准备的储君人选呢？”
李世民冷冷的看着长孙决，目光如剑，似乎想从长孙决的双眸之中直直刺入他的心里。
然而长孙决却不吃这套，嘴角挂着浅笑，与李世民四目相对，目光坦然澄澈，没有丝毫杂质。
殿中的气氛随之一凝。
李世民如同一条即将伸出利爪捕获猎物的真龙，气势铺天盖地，杀意如涛似浪，死死锁定着长孙决。
而长孙决却像一头静卧的猛虎，虽然看上去平静非常，但却能感受到他那不动如山的坚韧。
交锋！火花！震撼！还有接踵而至的无边杀意！
这是李君羡和王德心头最直接感受到的东西。
良久，李世民开口，声音却如同万载寒冰一般，
“好胆魄！
朕登基近十年，哪怕是魏征也不敢如此当面揭朕的伤疤！
长孙子义！
你莫不是以为救了观音婢和长乐，又是辅机亲子，朕就真的不会杀你了吧？！”
长孙决依然直视李世民双眸，轻声道，
“陛下，话不说不透，理不辨不明。
这世上，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为好。
不然，别人再如何聪颖，也无法完全猜中言中之意的……”
饶是李世民暴怒非常，却还是为长孙决这句话惊了一下。
咀嚼了几遍，李世民缓缓道，
“好一句‘话不说不透，理不辨不明’。
就冲这句话，朕告诉你！
高明年少聪颖，性情宽仁纯孝，虽然少了些开拓进取的锐气，但却是一个极好的守成之君人选！
他若登基，必能善待兄弟姐妹，不至于像朕一般自相残杀！”
李君羡和王德心里齐齐打了个激灵，
“陛下这是真的动了杀意？！
连自相残杀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然而他们能做的只有将头低的更深了些，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长孙决却没有什么表示，似乎听不出来李世民话中那赤果果的杀意，而是静静的听他说了下去。
李世民面无表情，继续说道，
“但是自两年前坠马跛足之后，高明性情大变，哪怕朕已明言，足疾不碍行动，即无碍大统，他却依旧逐渐堕落……
更累得观音婢为其日夜嗟叹，烦心不已，以致气疾加重！
如此颓废之人，如何堪当储君？！”
最后一句话，李世民几乎是咆哮着吼出来的。
长孙决看着眼前的李世民，急促的喘息，血红的双目，额角不断跳动的青筋，
这一切无不显示着他内心的痛苦与纠结。
沉默片刻，长孙决轻轻叹道，
“其实陛下心中也是不想易储的，对吧？”
李世民粗重的喘息声微微收敛，瞪着通红的双眼，低吼道，
“可是，家国天下！
诸君之位不仅是我李唐一家一族之事，更事关大唐天下亿万百姓！
朕不得不为之！”
一直跪伏一旁的李泰忽然开口，道，
“父皇在上，儿臣答应子义建议之前，便得了子义之诺，
他愿意帮助皇兄固本清源，为我大唐培养出一位合格的继承人！”
长孙决淡淡的瞥了李泰一眼，
“死胖子，敢在这种时候抢功？！
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毕竟，这话由长孙决自己说出来，便完全是他的功劳，
而现在由李泰说出来，就不免被分去了一份举荐之功。
李世民闻言却是一愣，随即狐疑的看向年仅十七的长孙决，
“子义还有为人师之能？”
长孙决微微一笑，正待开口，却又被一旁的李泰抢先答道，
“父皇，子义论医术，不逊于孙老神仙，论谋略，可以把太原王氏玩弄于股掌之间，论眼光，足以设计出成圣之法，
如此天纵之才，为皇兄固本清源也不过是反掌之间！”
长孙决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中暴揍李泰一顿的想法，这才笑道，
“陛下，子义愿意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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