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嫁人

因为撇不下家里养的鸡，下午五点，吃完饺子的许家一家四口要回家了，小哥俩坐在露天车斗里，手里拎着一大包枣糕，脚边还放着几个大冬瓜和一摞大白菜。

“这瓶酒给我护好了，别洒了听到没！”许东强将中午喝剩的半瓶茅台也抱来了，别看只有半瓶，他也宝贝的不行，递给俩儿子的时候还特意交代了一句。

廖晓蓉又忍不住埋怨着：“咦，你就忘不了酒，天天喝，天天喝，也没个够！”

“哈哈……”许东强早习惯了，不理会，憨憨地跟老泰山和大舅哥话别，开上车走了。

廖聪见苏糖捂着大棉袄还瑟瑟发抖的样，忙推着她往屋里走。

“嘿，二聪！”史雪梅在对门吆喝了一声，“过来一下！”

“哦！”廖聪应着，颠颠地走过去。

史雪梅眼神有些复杂，犹豫了一下，掏出一张对折几下的纸递给廖聪：“你做的枣糕我给霞送过去了些，这是她给你的信。”

廖聪接过信，顺嘴问了一句：“她在家干嘛呢？”

“刚相了个亲，出正月就嫁人了。”

廖聪表情一僵，转瞬一脸不可思议的抬起头：“嫁人？？她才多大就嫁人？”

这太突然了！

史雪梅不以为然：“村里不都兴先办席后领证嘛，有的孩子都生了还没领证呢。”

这种陋习是怎么理直气壮地从年纪轻轻的史雪梅嘴里说出来的？她可不是廖聪奶奶这辈的封建老太太！

廖聪想不通：“她不上学了？”他隐约记得史雪霞跟自己说过，她的理想是当老师的。

史雪梅叹了一口气：“想上，有什么办法？她家那情况，嗨，我叔就等着男方的彩礼交罚款呢，不然他家老三的户口村里都不给上！”

廖聪皱眉：“这是嫁闺女还是卖闺女？”

同为史家人，史雪梅有种被指责的感觉：“瞅你说的，霞自己也同意了，她就是想上学也得我叔愿意供啊！”

廖聪默然，再没继续聊下去的心气，转过身往家走着。

“哎，二聪，你下回做枣糕记得多做一点，嫂子给你加工费也行，我今天带回家，家里人都爱吃！”

“没枣了！”廖聪闷头来了一句，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家。

从大年初一开始，羁绊值增加的提示再没响起过，屏幕里一个个人物头像也消失了，羁绊值这一块儿变得不可看，不可操作，以前廖聪还觉得提示有些烦人，现在听不到了反而有些不适应，那一声声带着周玉双、韩静慧、史雪霞名字的提示音让廖聪无比怀念。

写信的纸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娟秀的字迹让廖聪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史雪霞的容颜，最后一次见她还是在放假那天，廖聪恍然，莫非她当时就知道了以后上不了学了？不然为什么把所有行李都带上了。

她之前请求过自己要在开学前去她家一趟的，原因一直没说，后来又说不用了，那时候是不是她就已经决定听家里的话辍学嫁人了？那她之前让自己去，是想让自己做什么？

信里或许有答案。

廖聪视线顿时聚焦在信纸上。

【廖聪，展信佳。】

【认识你也有一个学期了，半年的时间不长，总觉得跟你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感谢你几个月来的开解、关心和照顾，谢谢你的画，谢谢你的歌，我会一直珍藏的。】

【也感谢那句春风十里不如你！】

【真心祝愿你以后一切都好！】

信很短，人这一生总会遇到很多人，白首如新者有，一见如故者有，缘分交汇相伴一生的也有，绚烂如花的女孩总是会被男人偏爱，哪怕天涯各一方，也会收藏在记忆中，时不时拿出来回忆一下。

怪不得史雪霞没在原身廖大哥心里留下太多记忆呢，原来是早早就辍学嫁人了。

史雪梅话中透露出的语气让廖聪心里有些不舒服，她的态度何尝不是史家人态度的体现，在他固有的印象里，史雪霞定然是不情不愿这么早嫁人的。

“才十八岁啊！”廖聪捏着信纸，轻轻地塞在枕头下面，躺在床上，手里的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了。

心里说不出的感觉，结婚在廖聪心里是一件特别重要的事，也是一件神圣的事。

他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机会。

和秦佳怡……

廖聪在另一个时空唯一的牵绊，也是他一直忘不掉的女人，当初的她就像现在的卫娉婷一样爱得炽烈，爱得无怨无悔。

当他还是陈默的时候，在和秦佳怡确定恋爱关系一年多后，在秦佳怡刚刚毕业两个月时跟她见了对方家长，也就是那天，他发现自己往日的骄傲就像是沙滩上堆砌的沙堡，给不了秦佳怡实质的安全感，给不了秦佳怡幸福，更说服不了秦佳怡的父母，让他们愿意把女儿嫁给自己。

秦佳怡父亲的态度可以说很不好，或许是敏感的自尊心让他觉得受了屈辱，又或者是明知自己给不了秦佳怡幸福，他不敢面对秦佳怡依然炙热的目光，他逃了，躲到了一个陌生城市，每日酩酊大醉。

当秦佳怡在第十天找到他面前的时候，他不知道女孩经历了什么，直到看到秦佳怡倔强的眼泪，他也哭得撕心裂肺，心疼的紧紧抱着她，像是想把她揉进自己心里。

那天，两人说好了第二天去民政局领证，秦佳怡甚至连户口本都带出来了，只可惜一晚上的辗转反侧，自卑的他还是选择了不告而别。

这一别，他的生命里的光彩消失了，再见伊人，已经是听到她要结婚的消息，跨越大半个中国赶到秦佳怡的老家之后，那时已然物是人非。

他永远记得自己没有勇气出现在她面前的懦弱，也始终记得那天微信好友验证那段让他红了眼睛的话：我要结婚了，八月三十一日，两年前你要是没走，我早就是你的妻子了。

一夜未眠，他带着秦佳怡打工给自己买的吉他准备赴约，赴晚了整整两年的约，他要告诉她他从来没忘记过她，他要告诉她他要带她离开，只是好不容易升起的决心和勇气，轻易被那道写着新郎新娘姓名的喜庆龙门拦下，只是偷偷在她的婚礼上停留了片刻，甚至于当时他还暗下决心，只要她脸上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不快，他就会立刻站到她面前带她走，然而他清楚他依旧没有给她幸福的能力和带走她的勇气。

不敢再想了，曾经的陈默，现在的廖聪，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吱……”苏糖推开廖聪屋的门，小脑袋探进来：“哥，你还没睡啊？”

廖聪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手机，竟然已经九点半了，他恍惚了一下，脸上带着苦笑，时间难留啊。

“马上睡了，你过来干嘛？冷呵呵的。”

苏糖溜进屋里：“欢姐睡着了，楠楠跟小姑在奶奶屋睡着了，我……我睡不着……想跟你聊会儿天……”

看着苏糖把自己裹得很严实依旧哆嗦着，廖聪掀开被子，人也往里面挪了挪：“上来吧。”

苏糖没有犹豫，迅速钻进被子里，眨着眼睛盯着廖聪，脸蛋红红的。

廖聪侧着身，头枕着手肘，收拾了一下情绪：“想聊什么？”

苏糖默默地往廖聪身边挤了挤：“哥，娉婷来看你，你是不是特别高兴啊？”

“嗯，你也见到了，她来的时候人都冻僵了，我是又高兴又心疼。”

“那要是来的是笑笑，你也会这么在意吗？”

廖聪一愣：“诶，说到她，我倒是忘了给她去电话了。”

苏糖撅着嘴：“你看你，心里总是区别对待吧。”

廖聪笑笑：“那怎么一样，娉婷是我女朋友啊，林笑笑最多也就是哥们吧。”

苏糖抬头看了廖聪一眼：“……”

“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有。”苏糖掩饰着，“哥，你什么时候会做枣糕的？之前在饭店里怎么不做？”

“就这么学会的呗。”廖聪刮了刮苏糖的琼鼻，说起来还不是多亏了苏糖才学会的，第一次天道惩罚后，也多亏了苏糖及时赶到，不然廖聪很可能就此一命呜呼了，这妹子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呢。

苏糖被盯得不好意思了，抓着被子挡住半个脸，只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干嘛这么看着我？”

这副样子让廖聪不敢多看，躺平了缩进被子里，这天是真冷：“苏糖，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咱俩没遇上，你现在会在哪？”

“没想过。”苏糖的手背悄悄地贴在廖聪手背上，成功后笑容顿时爬到脸上：“可能还在电子厂吧。”

“切，那可不是个好地方。”廖聪总是下意识鄙夷电子厂，“多亏遇到凤姐这么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好老板，不然你肯定受欺负。”

廖聪突然想到身上的任务：“诶，对了，苏糖，我以后要是开个专门做枣糕的店，你要不要来给我帮忙啊？给你个店长当怎么样？”

“开店？”苏糖扭头看向廖聪，明显有些意动，转瞬就有些泄气：“你还要上学啊，哪有精力开店？怎么也得等你大学毕业吧，好几年呢。”

廖聪摇摇头：“不一定哦，我打算先在学校里试试，就跟高二叔那种小食堂一样。”

苏糖翻身趴着，仰着脸看着廖聪：“你真要开啊？那不如开食堂，你做饭那么好，生意肯定很火。”

“只是一个想法啦，开店也没那么简单。”廖聪揉揉苏糖的头：“在学校还容易些，要是在外面开店，各种各样的手续挺麻烦的，我这个人懒，不喜欢麻烦，尤其是不喜欢跟官场上的人打交道，更不知道都需要什么手续。”

苏糖顿时精神了：“我在网吧也常要跟工商的那些部门打交道的，回头我帮你问问。”

廖聪点点头：“那太好了，店长的位子我指定给你留着，赚了钱咱们对半分，给你当嫁妆！”

苏糖美目白了廖聪一眼，鼓起勇气轻轻搂住廖聪的腰：“哥，我想家了……”

“诶？”廖聪想起苏糖的身世，每逢佳节倍思亲，更何况她将近一年不见家里的奶奶了：“咱们回廉市前我一定带你回去一趟。”

“嗯……”苏糖舍不得放手。